“你这话什么意思?”殷千千冷道,“她方才落水尚未恢复,季大人是觉得丽歌也是嫌犯?”
季洲眉目不动:“若依我的意思,这满船的人皆是嫌犯,包括商姑娘,也包括我。”
商丽歌扯了扯殷千千的袖子,劝道:“大理寺问案我等理应配合,殷姐姐放心,我无碍的。”
“我愿随季大人走一趟。”
女子的眸中似有月色清华,与他对视之时也依然不避坦荡,不知为何,季洲竟想起她说对自己一见倾心时的模样来,不由略略皱眉。
“只要是无罪之人,大理寺审问清楚之后定命人将姑娘无恙送回。”
殷千千只得先让商丽歌同季洲离开,转身吩咐来时的车夫:“快,速回红楼。”
马车一路疾驰,回到红楼时也已是月上中宵,小重山内竟还是灯火通明。
殷千千顾不上更衣,甚至未先寻明姑,就径直到了小重山的院门前:“烦请通报,殷千千求见。”
***
“大人,出事了大人!”
刑部侍郎卢志高被拍门声惊醒,骂骂咧咧起身:“这又是哪家的小郎君同人打破了头,都令尹那龟孙就不能自己看着办么!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
“大人,这回是人命官司……”
“打死人了?”卢志高眯着眼开门,“就是人命官司也得先过都令尹那道,澧都的世家子弟那么多,别一碰到难缠的就把案子往刑部里塞。”
小厮急得脑门冒汗,忙道:“这回不是打架斗殴,是谋杀案!死的是泾南巡抚,梁大人!”
卢志高的瞌睡虫被这一句彻底惊走,忙折身屋内:“快快快!服侍我更衣!”
“是谁人来报的案,怎就被人杀了?”
“报案的是大理寺卿季大人,梁大人死在了怀王殿下的画舫上,一船的人都瞧见了。季大人让大人你直接去大理寺,与他一同主审此案。”
卢志高一边束腰带一边往外走,闻言脚下一个趔趄。
“你怎么不早说!”
卢志高连官帽都来不及戴,改用跑的。那位大理寺的季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阎罗,这么大的案子,若是自己去迟了半步,怕是有的苦头吃!
说起来,大理寺的天牢同刑部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里关押的大多是有身份的尊贵人,至少曾经是。
商丽歌坐在牢房边上的审讯室中,她手里的彩灯在来的路上已然熄灭,绢纱灯笼黯然无色,怀中没了那暖橙橙的光亮,商丽歌又觉得有些冷。
“生个火盆来。”
商丽歌抬眸。
季洲神色不变道:“你非囚犯。”
果然是赏罚分明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卿,对事不对人。即便再不喜她,也不会无端让她受半点磋磨。
商丽歌淡淡一笑,真心实意道:“多谢季大人。”
此时又从外头进来一位略略发福的大人,穿了一身绯色官袍,胸前同样绣着孔雀纹的补子,他步履匆匆,头上的官帽还略有些歪。
“卢大人来了。”季洲道,“半夜扰了大人清梦,大人莫怪。”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连夜审理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卢志高掖了掖额角的汗,在季洲旁坐下。
人已到齐,季洲这才正眼看向商丽歌,眉目凛然不怒自威。
“说说吧,你在梁大人死前看到了什么?”
烛泪点点融入烛台,室中唯剩一道女声,不急不缓平铺直叙。
商丽歌未有隐瞒,将当时的情形如实相告。
季洲很快便抓到了重点:“你如何知道凶器是琵琶弦?”
“演奏之时,奴觉得那把琵琶的弦有些割手,当时未曾有疑,之后听大人提到类似鱼线的凶器,便想了起来。”
“你倒是警觉。”
不等季洲说话,卢志高便轻哼一声:“只是本官以为,你大有可疑。”
“大人此话何意?”
卢志高道:“依本官看,你先是尾随梁大人,随后趁他酒醉昏沉之际用琵琶弦勒断了他的喉咙。然而你杀人之后慌乱不已,此时又发现有丫鬟靠近,为摆脱嫌疑,你主动跳入湖中装作被人暗害,是也不是?”
“若是如此,我为何要提那琵琶弦?”
“这自然是你刻意为之!”卢志高只觉脑中灵光一闪,所有的线索都能串在一处,忍不住“腾”地起身,在商丽歌跟前来回踱步。
“有季大人在,早晚会查到琵琶是你所弹,与其等到那时被戳穿计谋,不如先行交代,也好洗清嫌疑。”
“好个诡计多端的乐人!”
卢志高冷喝:“事到如今,你还不从实招来!”
商丽歌将手心放在火盆之上,感受到那灼人的热意,忍不住轻笑一声:“堂堂刑部侍郎,便是这般断案的吗?”
“还敢藐视上官!”卢志高大怒,“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人,上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