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丽歌正愁去不了主院,听董回开口,自是好极。
另一厢,董肖生在书房见了季洲。
“董大人贵人事忙,要见您一面真是不易。”
董肖生讪讪,他与季洲虽是平级,年纪却比季洲大了近两轮,按礼季洲该以他为尊,偏偏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只讲法理不讲情面,他一再的避而不见已然让这位季大人不满至极。
董肖生一口一个“小季”压着辈分,招呼他喝茶,季洲却没心思同他客套,开门见山道:“黄世良的案子需要御史台配合,大人准备怎么审?”
董肖生见再躲不过,只得叹道:“季大人,如今既未从黄世良家中搜出银财地契,这桩案子便到此为止吧。”
季洲蹙眉:“此案疑点甚多,若不彻查,圈地之风不止,难保不会有下一个黄世良。”
“区区一个县令便敢这般猖狂,若是品阶高官,岂不犯惹众怒,引得民怨沸腾?”
“季大人还是太年轻。”董肖生摇头道,“黄世良在朝中的关系大人不知吗?户部尚书的顶头上司又是谁?”
“季大人,你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甚是不易,又何必去搅那滩浑水?尽早将案子结了,对谁都好。”
……
季洲沉着脸从书房出来,正撞见廊下的商丽歌和董回。
方才季洲与父亲间的争执董回也听到了几分,此时颇有些尴尬,忙低声行礼。
“还未贺过董郎君生辰,怎不在前头迎客?”
季洲没打算迁怒小辈,见董回身边立了位姑娘便守礼地错开目光,只当是后院哪位女眷。
董回如实道:“姑娘的琵琶弦有损,正好我那处有新弦,带她来替换下。”
季洲闻言一顿,这才瞧见商丽歌穿的是湘裙披帛,而不是贵女常着的比甲锻褙,忍不住冷笑一声。
黄世良的案子至今无解,银子去向不明,若扯出一应高官必令朝野动荡。偏偏御史大夫诸事不理闭门不见,一心为独子操办及冠筵席。这独子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未读圣贤书却有闲心作陪乐人,简直荒唐!
商丽歌只觉季洲的目光一冷,连带看她时也尤为不善:“哪里的乐人还需董家郎君亲自作陪,好大的脸面。”
董回早听闻过这位大理寺卿的脾气,商丽歌是他带来的人,自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忙道:“是我的疏忽,怠慢了季大人,还请季大人前厅稍坐……”
“不必了。”季洲沉声道,“董家郎君若真有闲心,不若劝劝你的父亲上心朝事。”
季洲又瞥了商丽歌一眼:“沉迷舞乐,何堪大用。”
商丽歌看着季洲的背影,微微敛目。原来,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卿,季洲。
董肖生定是多次对他避而不见,才会让他借着董回的及冠宴寻上门来。
之后的筵席上,果然也未再见到季洲的影子。
商丽歌等人离开时,董回亲自送了出来,又向商丽歌赔罪:“今日是董某失礼了,季大人之言,还请姑娘勿要放在心上。”
“总听人说大理寺卿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今日一见果然是心直口快的清正之人。”
董回见商丽歌面上带笑,的确不像是伤了心的模样,遂也放下心来。商丽歌命车夫启程,放下车帘后,目色渐深。
季洲的话她确实不曾放在心上,有人喜好舞乐追捧乐人,就有人不喜轻视,世道如此,无甚好在意。
她在意的,是在书房外听到的那几句话。
黄世良的上头是户部尚书黄宗平,黄宗平的上头可就是那位权倾朝野的韩相了。
可这与公子何干,为何要打探这些……
“姑娘,我们到了。”
商丽歌踩着马凳下车,回到朱漆红楼。厅中流水潺潺客往云来,一派繁荣之景。
商丽歌抬眸,看向挂在二楼檐下的那块匾额。
红楼之所以在澧都乃至天下都极富盛名,除了公子闻玉,歌舞独绝,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块匾。
圣上朱笔御赐“香兰含章”,是盛赞红楼风雅,也是因为红楼出身的那位贵人,如今陪伴圣驾的兰嫔娘娘。
或许不止是韩相,毕竟韩相的上头除了圣上,还有太子。
商丽歌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一声冷汗,听身侧有人唤她:
“姑娘,公子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