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闭,管平请示,“谢总,去哪?”
男人表情冷,声音更冷,“我父亲没有告诉你?”
管平条件反射从后视镜望他一眼。
男人眉眼鼓噪着怒,阴渗渗的寒气。
管平心下一惊,他不知不觉犯了大忌。
跟了谢琛十年,谢琛孝顺,尊重长辈,他是能力出众,冷静深谋的男人。
谢老爷子和谢军在事业上,给不到他意见,偶尔生活上督促一二,谢琛一一依从。
管平做事,难免下意识听服谢家长辈。
前有替老爷子隐瞒那一耳光,现有准备车辆送温素离开。
说到底,都是背离。
“高铁站。”温素紧靠车门,趁男人不开口,先声夺人,“火车站或者客运站都行。管秘书,我的证件你带了吗?”
管平先一惊此时又一乍,她是真的能耐了。
面团子包铁刃,一亮锋,能割煞人。
他忍不住扭头望谢琛。
落日余晖投进车内,映出男人一张脸没有丁点温度,喜怒不明,酝酿着风暴。
“壹号公馆。”
壹号公馆是京城三环内屈指可数的别墅区。
小区在王府井和公园中间,闹中取静,既有世俗顶尖的繁华,又享独一份的幽深雅致。
是京城国企高层,企业决策者和二代们的聚集地。
这圈子偏财,不重权,能摆在明面上,少了许多不可说的讲究,氛围较谢家那种大院轻松。
谢琛执掌谢氏,属于小区最有钱,最有势,拔尖超脱的一抹,备受瞩目。
自他第一日买房起,小区的业主们交结拜访,只他不常住这边儿,实在摸不着人。
温素下车,没想到有熟人。
蔡韵在左,王阿姨在右,挟带她上台阶。
别墅装修也是中式,深灰石雕大门,落地窗的窗框雕了木质样式。客厅挑高两层,窗户含着侧院怒放盛极的梅花。
“你们怎么来了京城?”
蔡韵扶她跨门槛,“您来京城,我自然要来,王阿姨也来照顾您。”
温素抿唇。“对不起。”
她自顾不暇,身不由己,累的蔡韵从昌州追到南方,南方又撵到京城,绕一个圈,耽误事业,她却给不了补偿。
“蔡韵,你留在京城找个工作吧,别空耗着,耽误前途。”
“她前途没耽误。”男人负手跟在身后,“谢氏一直保留她原先的岗位。”
温素出乎意料,动动嘴又无话可说。
王阿姨极有眼力见,替谢琛卖好,“谢先生实在重视您的身体,这个月特意送我去进修营养学和厨艺,您不爱吃肉,以后我做没有肉腥的。”
温素只觉盛情难却,站在玄关,连屋内都不想进了,“我不会在京里呆很久。”
满屋古朴的木质家具,比之谢家官派的中式,更有历史的厚重,又有雅的韵味,衬的谢琛威严肃正的气势,也有了清贵的韵味,很迷心窍。
“随你。”谢琛脱下外套,拉开玄关衣柜,“王阿姨跟着你。”
蔡韵插话,“我也跟您,我学历履历都有,耽误不了前途。”
谢琛走过来,揽住温素腰,“明天邵贺东诊完脉,你想回昌州,还是南方?”
温素心下陡然一松。
他在南方斩钉截铁要订婚,一直压她证件,温素来京城,最畏惧的便是他彻底钉死这段关系。
看来谢建国病情严重,他支持季淑华住进谢家,明摆着推进谢季婚事。
长辈病不能辞,谢琛再不买账,也要顾及谢建国病情。
温素有一种危在旦夕却峰回路转的惊喜。
她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松缓,“老会计在哪?”
她雀跃外露,眼底积尘松快,圆溜溜焕发光彩,像一朵久盼春雨的枝头花,在甘霖里轻松愉快。
谢琛心脏却发紧。
像一只手伸进胸膛紧握住。
有一瞬,他不管不顾要反悔,“温素。”
温素露出笑,“老会计也回昌州吗?她家人应该非常着急了。”
谢琛凝视她,她无知无觉,又心软,并非刻意提醒。
却展露她真实想法,那本账在一次又一次的暴露里,被她盘算清楚。
态度越来越坚定,拼尽脑力跟他斗智斗勇,顾全他,也毫不犹豫离开他。
半晌,他出声,“她回到昌州了。”
………………
谢家宅子严格来讲,算五进院。
当年改革分配住宅,四进院是王府规制,主要分给各大机关做办公用地。
谢家原本分两进院,后来谢琛三兄弟长大,人多住不开,才又扩旁边的两进,中间相连改造,有了如今规模。
季淑华搬进靠内院的东厢客房,并非边远那一排普通客居。
上流阶层私下放浪形骸,在联姻正事上礼教森严,明面上婚前不同床,不同居。
是谢琛对她的抵触,越来越显目,谢建国合计不同床,同一个屋檐下,进进出出碰个面,总比两下分离强。
小唐替季淑华搬行李进来,“谢家这招装病相逼只能管得一时,一旦谢琛发觉,您与他的情分算彻底消磨殆尽。”
季淑华开行李箱,挂衣服,“所以要在发现之前,把婚结了。”
“订婚他尚且不愿,仓促间结婚未必能如意。”
季淑华信他,更信谢建国,“你跟我叔叔之前的想法太危险,李家如今是出了海的泰坦尼克号,想虚假合作乘机捞好处,又想震慑谢家促成婚事。想一还贪二,两个建国发展至今的家族,岂是轻易玩的转的?”
她显然意已决,小唐不再多劝。
离开谢家后,他去了一趟什刹海的酒吧。
何文宇刚从三和总部过来,酒吧白日不开张,他懒散坐在最中间的卡座,开了一瓶酒,自饮自酌。
小唐环顾一周,吧台酒保在候,墙边蹲着几个正装肥胖的男人,旁边老歪带着几个人手看着。
那几个肥胖男人,小唐都认识,三和最爱耍阴私手段的小股东。
背景不大,或没有背景,手里不干不净,喜欢左右逢源,是最没骨头的墙头草。
“他们还是不长记性?”小唐走到何文宇身边,“跑来京城想投李家?”
“你不用管。”何文宇胳膊搭在椅背,摇晃酒杯,“你的事怎么样了?”
“谢建国装病,季淑华搬进谢家,想逼谢琛尽快结婚。”
何文宇挑眉,“你觉得能结吗?”
“七成。”小唐对何文宇自然讲真话,“谢建国装的是心肌炎,人老心脏脆弱,进过icu,医生配合夸大其词。谢琛再不愿意,来一两次大抢救,他不低头也得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