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谁都不选。
不选直升机,不选游艇。
不管从前如何,如今,她是一个人,有自由,有尊严。
自由是对何文宇讲,尊严对谢琛言明。
束缚她手脚的丝丝牵绊,被她通通甩掉切断。
她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扇扇翅膀,动动触须,下一刻振翅高飞。
不管地上千方百计想要困住她的人。
她的本性褪去柔弱的壳,那么倔,那么韧,不会再对禁锢她的情谊,生出心软,妥协和仁爱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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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琛意想不到,何文宇始料未及。
都察觉温素在逐渐蜕变,从柔顺乖巧的求怜温柔,走向坚韧生出的平静温和。
过程清晰,步步递进,可她成长太快,尾段加速,猝不及防。
谢琛从房间出来,坐在庭院石凳上。
远处山岚暮紫,低矮果树一片片,延伸很远。
何文宇为藏老会计,是费了心机的。
南方山多,经济高速发展,很多山脉冠以高调噱头,造出许多名胜,开发如火如荼,能守着山不往旅游业上靠的,少之又少。
何文宇买下这片山头,外围种果树,深山腹地藏人,查起来是生态农场。腹地不修路,山险林密,一般人即走访农场,也会被山岚绕在外围。
不怪管平查不到,只怕本地人都不清楚山中情形。
“素素下定决心要做自己的事了。”
谢琛没理他,撕开烟盒,叼了一支烟,打火机飘摇火苗,映着他脸色一片沉肃的隐忍。
何文宇的外套搭在臂弯,他没坐下,立在桌边。黄昏日暮里,挑高的侧影随着烟雾弥散,戏谑又故意,“我在素素身边,不会抽烟。”
谢琛夹烟的手指僵住,眯起眼睛盯住他。
何文宇不疾不徐的笑,“二手烟比一手烟危害大,属于不完全燃烧,烟雾中多环芳香烃的含量会高一些,素素不在意,我心疼她。”
谢三历数情场手段,不论如何登峰造极,花样百出,最终胜利的,必定是单纯体贴,默默付出型的人设。
因为烈焰玫瑰的激情火热,绿茶飘香的甜言蜜语。
都禁不住时间拉扯,会腻,会暴露。
谢琛认为,何文宇集大成者于一身,虎视眈眈的百屈不挠,炙热滚烫他有,关怀体贴他也不差。
看出温素厌恶禁锢,即刻调整方案,尊重克制,肯下苦功夫,能忍不能忍,随时随地的量身定制,总有一款合了温素口味。
对敌人,也随温素态度,改变方针,从针锋相对,揭短戳穿,到“贤内助”的退让大方,再到“敌人”面前阴阳怪气的茶一下。
谢琛头一次,会不自主与别人对比,他钢板糙硬一块儿,前路还埋着一颗大雷。
警报提升到最高级别,也保不住老婆被贼挖跑。
“你心疼她,就远离她。”谢琛掐烟,指腹硬茧碾碎烟丝,力道大得出奇,“不干不净的上不了岸,别拖她下水。”
换届后需要平稳过渡,一稳定,新官上任三把火,扫黑除恶是最好的一把。
烧的越旺,政绩越斐然,乌纱稳了,名声传出去,说不定就入了中央的眼,一步升天。
何文宇上道十年,起于换届,经过换届,知晓其中厉害,五年一轮转。
发达,落魄,生死存亡,稍有不慎,成了儆猴的鸡,做了别人升天的梯。
“谢总,这么清楚。”何文宇面容藏在暮光中,声音有调笑,“不如合作,我上岸,谢总查李家,三和这块蛋糕,算是物尽其用。”
谢琛回头看小楼卧室,窗户紧闭,寂静无声。
他再转回头,面容像覆了一层冷冽的冰霜,“何文宇,你是不是想死。”
何文宇哈哈大笑,“果然不能做亏心事,尤其对女人。”
他有些幸灾乐祸,“素素心软的时候已经过了,现在她心硬的像钻,金刚钻,璀璨耀眼,专摧残狼心狗肺的人。”
谢琛盯着他,“好过你。”
何文宇扬了扬眉梢,“是吗?”
谢琛言简意赅,“我在她眼里是男人,你在她眼里是兄弟,伦理比道德禁忌的多,我能坐在这里,你连椅子都摸不到。”
“……”暮沉西山,天际线发黑发暗,何文宇只剩下浅浅一团轮廓,沉默压抑到极点。
“你知道这次赢不了。”谢琛缓缓笑,一种运筹帷幄沉稳自如的气度。
“你着急送她礼物,是知道她生日的时候,你会分身乏术,不能陪她。在拍卖场,你追问她选择,是认为她会选择我,而你失落离开,腾出手去处理三和,又给她留下可怜听话的印象。可惜……”
“可惜素素变了。”何文宇阴沉着脸,打断谢琛居高临下的嘲讽。
他在拍卖场耍着谢琛玩,一亿四千万买了一顶不讨喜欢的王冠。
谢琛拿一亿四千万当探路石,看穿了他,接下来不慌不忙,溜着他的得意扬扬。
看笑话似的。
实在老谋深算。
何文宇咬牙,“我剖析她的话,没令她懦弱害怕,她直视了,很勇敢,彻底从阴影里脱离出来。”
人的内心千奇百怪,嫉妒,软弱,贪婪,自私,阴暗如深渊。
甚少人能直视深渊,改正阴暗。
何文宇没了笑,眉眼冷,声音冷,冷的显露他本性,阴厉,凶狠。
“谢琛,你喜欢她这一点,越喜欢,越得不到。我不在她面前出现,你也提心吊胆。现在我们半斤对八两,我先去整理三和,你很快也会来。”
夜风刮起,有些凉了,何文宇披上外套,系着扣子,反唇相讥,“你说我上不了岸,你那一滩烂泥又好到哪去?”
谢琛捏紧烟盒,太阳穴鼓动地燥起。
何文宇占不了上风,中平没意义,抻平衣摆,进屋和温素道别。
一楼偏卧门敞开,亮着一盏台灯。
温素坐姿恬静,长发披散开,铺了一背。
何文宇手脚不由自主放轻发软,台灯暖黄色的,光影洒在她身上,像裹着满满充实温暖的老照片。
他若没那么偏执,四年前走过去轻轻打个招呼。
一切,都将不一样。
“素素。”
温素回头。
看他倚着门框,眼角笑出浅浅的纹路,“我该走了。”
“嗯。”
何文宇专注凝望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次,温素反应足了点,“是他针对了你吗?”
“没吃亏。”何文宇轻笑,松弛伫立在暖黄和夜幕光影之间,一对黑亮笑意融融的眼睛,“我也设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