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瑶心中一沉,聪明如她自是看出方才的言语根本不曾被父亲听进耳中:“您其实都很清楚,对么?不管是‘四灵血阵’抑或是‘鬼先生’,您都心知肚明?您是自愿如此的,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女儿已能明白,世间除了至亲之外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作为女儿的父亲,您远见万里,难道还堪不破吗?”
“呵呵呵呵~”
万人往笑了,他笑得极为舒心、心怀大慰!方才深沉的眼眸又自转为熠熠明光,那是眼见雏鹰终展翅的欣喜与慰藉,是不曾为人父母者永远也难以体会的深沉情感。
“你长大了,瑶儿。”万人往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为父当真放心下来。我万分欣喜能见到瑶儿你今日的模样,一个人到底要历经世事,方才能够成长,古人诚不欺我也!”
“爹?”碧瑶有些慌了。
她听出万人往的语气,竟似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豁达,如释重负那般!莫非她方才的言语,不仅没能劝解到她的父亲,反倒令他释去最后的牵挂与掣肘?
“瑶儿,且听我说。”
万人往摆了摆手,止住她的言语。她方才说了很多,令万人往真切地感知到她的孺慕之情,也知晓了其心中所思,如今,该换作他来说了。
“鬼、唔,张小凡——这個人,你选得不差。他虽命运多舛,却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表面看起来木讷,实则内秀于心。我本不愿这样说,可如今当着瑶儿你倒也无妨:这个女婿,爹认同了!”
“有这样的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想必就是你娘在此,也定会欣慰你所找寻的归宿!”
“爹——”碧瑶泪盈眼眶,陡然升起不安之感。
“只是,瑶儿!为父多曾为你着想,你可曾知晓为父所想?呵呵呵呵,你知道,当年在‘六狐洞’为父见到你娘时候的心情么?你知道,为父见到你如一块朽木自‘诛仙剑气’下落坠时的心情么?呵呵呵呵,‘天音寺’,‘青云门’!”
“你总说为父‘明见万里、胸怀韬略’,可你知道为父的理智早在仇恨的火焰炙烤下百孔千疮了么?!”
“瑶儿,为父对不起你,也最为挂念你。”
“但如今,为父恳请你原谅,且容我自私一回罢。”
碧瑶目瞪口呆,她猛然间惊觉,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父亲!在她眼中,父亲曾经“雄才大略”,曾经“舔犊情深”,然而事实中他竟似早已一只脚踏入疯狂!最要命的是,作为维系他理智的心弦——即是身为爱女的自己,也因寻到他所认可的归宿而放下心来,如若斩断了最后的绳锚!
不安如潮,将她笼在数九寒冬,彻体冰寒!
她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眼中泪花模糊的视线,抹去之后瞬间又再度充盈。偏偏聪明如她,俨然早已窥透父亲的心境!言语?劝诫?呵,任何言语都已然成为苍白无力之物!
因为说出那番如若疯狂言语的万人往,其神态、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他向外看了眼,道:“‘他’就在外面是么?也好。稍后我自会传下命令,鬼王宗除去一些可能成为桎梏的老家伙以外,其他人都归属于你们。‘鬼王宗副宗主’,自今日起当名副其实!”
“‘鬼王宗’,我就交给你们了。门中珍藏秘宝,也由你们带走,好生经营,莫要断了祖师传承!至于其他的,都交予我吧,为父会替你们处理好一切的!”
-----------------
南疆。
莽莽群山,连绵无尽。
在那穷山恶水之中,荆棘横生、灌丛如簇的荒野并无路径,此刻却有两道人影悠然行走。说是行走也不恰当,实是两人看似悠闲,行进的速度却快得惊人,不管是荆棘还是乱木都无法迟滞两人的步履。
其人一个白衣,一个锦衣,气度飘然脱尘不似寻常,正是在南疆茫茫大地寻觅踪迹一月有余的荀翊与九尾天狐小白二人。
南疆荒僻,在小白而言却是归家,自然惬意自若万分满足。
只是余光所见,旁边的荀翊身如旗伫,面上神情和煦如初春暖阳,目之所及一派悠然恬淡,竟寻不见半点忧思焦虑。白狐心异,好奇胜过其他,忍不住问道:“‘兽神复苏,天下遭劫’,然而你似乎不急?”
荀翊目光未回,只道:“哦,何以见得?”
小白道:“我带着你在南疆的城池、村寨四处乱转,也未见有什么实质进展,更寻不见‘巫妖’所在,可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焦虑?呵呵,我懂了!”白狐美眸如水,痴痴地道:“你是不是单纯寻个借口,想要与我多待些时日?”
荀翊目光转回来,无奈地道:“我们对那‘巫妖’行踪一无所知,可谓大海捞针!你在‘玄火坛’困居多年,能在短短一月中寻到线索已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再贪求岂不是强人所难?”
小白眼眸烁动,叹道:“只是如此么?”
荀翊轻咳一声,只得再补充说道:“寻到‘巫妖’,乃是解除罪魁祸首,但我也并非只此一个办法阻止‘兽神’复苏。如果我们始终寻不到他的踪迹,那只得行‘釜底抽薪’之法了!”
小白奇道:“什么‘釜底抽薪’之法?”
荀翊呵呵一笑,答道:“南疆巫族的‘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