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淡淡地瞥见一眼,一言未说地转开目光。她自是认得桃夭,不过相较于“地脉引动”之事,旁的委实无关紧要。
如此无视,桃夭皱起了眉,目中掠过锐芒。不过她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再无介意。
——唯胜者,才有资格大度。
桃夭自诩现在她才有资格!
“阁下既然能引动地脉为用,也当知晓御使此等天地之力不可不慎,稍有差池即是山川崩碎、万灵禁绝的祸事!为了一宗一门、一己之私,就担上如此罪孽与风险,阁下也无动于衷么?”水月清冷如冰的双眸逼视着周一仙。
大能之人也必有大智,水月对其行止不解,更有“身怀能为不行正道”的义愤。
周一仙能感受到那般心境,也能理解,自不曾生怒。他叹息了声,道:“水月真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免生有误解。‘地脉’确如你所言那般恢弘而极具危险,可正需此等天地伟力才能真正抵御源自‘九幽阴冥’的侵蚀!时局如此,天意如此,老夫既然亲见又怎能做到置身事外呢?”
“呵,”水月冷笑,“阁下执意助纣为虐,又何须拿什么‘九幽阴冥’作靶?扯那虚无缥缈之事实在可笑!”
周一仙神色一动,奇道:“水月真人莫非不知?”
水月凝眉,道:“知什么?知你所言荒谬之事?”
周一仙似有几分后人不争气的无奈与慨然,他微微摇头,叹道:“此次天象异变,尘封许久的‘幽州地宫’现世,正是因为那传说中的‘九幽阴冥’与现世之间有了连通的裂隙,故此天生异象警兆世人。贵派既承‘天下第一正派’的名头,也当以天下人为先,真人远道而来兴师问罪,老夫还以为正是为了此事,没想到真人竟是分毫不知?”
那言辞殷切乃至痛惜感叹神情,全然由衷而发,让水月惊疑愈盛,忍不住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与我‘青云门’是否有所干系?”周一仙无语,反问她道:“难不成老夫言语,在阁下面前完全不值得一听么?”
水月见周一仙不答,疑惑不减,愈是思索。至于他的反问,水月淡淡开口:“你难道不知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言语说得再多,我也无法取信,更何况从始至终都是伱们一家之言,越是不足为信!”
周一仙讷然,桃夭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莞尔。
听到桃夭轻笑,周一仙沉吟地道:“没想到真雩大师的传人这般固执,罢了,你想要亲眼见证事实也并非不可!只是此事老夫无法做主——”他往桃夭看去。
“此事,我也做不得主!”桃夭对上周一仙问询目光,立即摇头。
周一仙无奈摇头,捋须道:“那就没法子了,只好等那真正能做主的人回来,再由他决定是否向你展现那可怕的‘事实’吧。至于在此之前——”
“在此之前,还请水月真人安心休养。阁下伤势不轻,我们也费了一番苦心才将阁下从危境形势中救回,切莫白费我们的努力才是。至于其他阁下关心之事,且如老先生所言,等那位‘能做主’之人回返自有决断,还请阁下多几分耐心。”
桃夭接过周一仙的话,不卑不亢,笑着说完那隐含锋芒的言辞。
水月冷声道:“你说的人是那‘荀翊’吧?”
桃夭笑而不语,略侧了身向远处招手,黑暗里顿有一位“玄天部”属下现身而来:“送这位贵客回石殿休养。”那属下领命:“是,部主!”桃夭又道:“另外,你也候在外边,若贵客有何需求你便及时满足,不得怠慢!知道了么?”
那属下神态分毫未改地应道:“是,部主!”随即来到水月身前,态度恭谨,语气似全无起伏地道:“阁下,您请!”
“哼!”水月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欲去,忽地站定回头,头一回问出“正事”之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桃夭秀眉微挑,轻笑声道:“我是‘天道盟’桃夭,还请真人指教。”
水月点了点头,转身而走,不过仍有声音回道:“先前你不曾杀我,后又施以援手,实属不智!他日若在别处碰见,我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因为‘正邪不两立’!”
桃夭愣了一下,旋即一笑置之。
待水月走远,桃夭侧身转向周一仙,语气凝重道:“老先生,你方才将那么多隐秘之事说与一个‘外人’,是否太过僭越?”
周一仙手上捋须动作一滞,没好气地道:“哼,老夫若是僭越,你桃部主不该早早制止么?别以为老夫看不出你们将青云门首座真人这般烫手山芋带回来的目的!想要与青云门化解仇怨?嘁,你没见方才那位水月的固执模样?些许小恩小惠根本无从动摇她的心境!”
“老先生果然慧眼如炬!”桃夭笑容灿烂,“不过,倒也不必奢求‘化解仇怨’的地步,只要能争取些缓和时日就足够了。因为我们缺的正是时间,而时间,能让我们越来越强,到再也不惧任何人!”
周一仙失笑摇头,返身往归处而去。
“好高骛远可是大忌!别的不说,你们先过了‘地脉灵力’这一关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