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怎么教礼仪?”
心中想着,嘴上已经问了出来。
对方似乎根本不怜悯她是个“哑巴”。
姜幼萤唯恐他又恼了,慌张地伸出右手食指,手指葱白,指尖还泛着点点莹光。姬礼垂下眼眸,见其一笔一划,在她的左手掌心中写道:
奴——婢——会——写——字。
她在花馆,妈妈为了将她培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从小便开始教她练字。一个丫鬟会写字,姬礼自然心有存疑,肖德林便替她解释:
“皇上,姜姑娘原是怀康王世子府里的丫头。”
他这么一说,姬礼反应过来了。
怀康王世子惯爱舞文弄墨,也就是所谓的“假风流”,为此,还让府里的丫头跟着一块儿读书练字。
少年垂下眼眸。
她还是那贼子府里的人?
心想着,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幼萤的身子抖了抖,下一刻,竟闻暴君道:
“朕乏了,取药来。”
她一怔,暴君这是……不杀她?
还让她留在了坤明殿内?
心中一阵欢喜,幼萤暗想,只要自己能再小心一些,或许能逃过暴君的魔爪。
到时候就可以卷了银子逃出宫了!
她越想越开心,眉目中也不禁带了些笑意。姬礼看着她面上的笑容,微微蹙眉。
伺候朕就这么开心?
她就这么喜欢朕?
哼,果真与那些肖想朕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姬礼全程冷着一张小脸,幼萤自然无法窥知对方内心里的想法。她小心记着德林公公交代给自己的话,暴君睡觉前一定要先喝药,还要留意着香炉里的安神香。
照顾他喝完了药,接下来便是宽衣解带。当双手落在暴君腰间的衣带上时,幼萤还是十分的难为情,又悄悄红了脸。
当姬礼抬起眼时,正好看见对方一张通红的小脸。
他一愣,面色却是未有太大的波动,十分镇定地坐回到床榻上。
他要入寝了。
此时此刻,他不要其他任何人的打扰。
阖上眼,原先的困意却无端消散得一干二净。少年侧了侧身,仍是难以入眠。
他感觉,似乎有一双眼,正在床边默默注视着他。
姬礼睁开双目。
眉睫忽然颤了颤,正见着小姑娘未离去,反而安静地候在床边守着他。见他突然醒来,对方歪了歪脑袋,用手指了指桌面上的杯子。
姬礼摇了摇头,他才不喝水。
幼萤抿了抿唇,神色又有些紧张。
他微抬起眸,目色清冷,打量着姜幼萤。
一袭淡粉色的裙裳,裙尾险险地垂到地面,逶迤了一地的好春色。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婉婉。双眉细软如柳叶,唇色更如粉樱嫩桃。
尤其是那一双眼……
他心中怔怔:
这眼睛,真他娘的好看。
姬礼愣了愣,回过神来,竟有些懊恼。
从心底涌上一股异样,迎上那样一双含着水雾的软眸,他居然有几分坐立难安。那眸光轻软,还带着几分瑟瑟,如同被风吹皱的一袭秋水,轻轻泛着涟漪。
他忽然开始心虚,竟不过脑子地伸出手,猛地捂住了她的眼睛。
眼上猛地一黑。
他的手心很凉,完全没有被褥的温存,竟她的视线尽数遮挡。黑暗突然袭来,让少女有些害怕,小手下意识地朝身边抓去,又害怕冒犯到暴君,连忙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她的手在抖。
姬礼垂下眼,看着她那一双素白的小手,如今正攥着荷叶裙边,暗自发着颤。
却仍是不吭一声,甚至,没有丝毫的反抗。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姬礼有时候甚至会忽视掉她的存在。少年径直伸出一只手,将她的两眼蒙住,目光不自觉地向下移,便看见被牙齿轻轻咬住的下唇。
烦,烦躁。
姬礼眸光微微一冷,她离自己太近了。
温热的雾气扑在少年面上,他方欲出声,凶巴巴地吓她几声,忽然又是一道穿堂风,将廊间的风铃吹得琳琅作响。
珠玉碰撞,犹如碎雪,滴在青石板上,落在少女的眼皮处。
就这般,姬礼掌心的睫羽忽然扇了扇。细痒的触感突然传来,还有些毛绒绒的,引得他微微一怔。
像是蝴蝶轻轻振翅,扇动了一片寂静的春夜。
又有湿润的潮气,在手心轻轻化开。
好痒。
微不可查的,他的耳垂蓦地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