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幽幽一叹,说道:
“是啊,蒙古大军即将南下,军情甚是紧急,老百姓不知要到甚么时候才过上安定的生活。那个叫陈沉的丐帮弟子,哪天与你姊夫说一说,看看能否擢拔提用。襄阳久战不决,丐帮伤亡过多,正该擢拔重用一些忠义的丐帮弟子来了。现在武林豪杰也是分为两帮,最可惜的是全真教,‘全真七子’羽化登仙后,李志常掌教就已经偏向蒙古一边,现在这个张志敬为掌教,更是有心归顺蒙古了,这回你爹发英雄帖去请,也是爱理不理的。只有几个意气相投、豪气干云的全真教道士前来相助,但也是隐姓埋名,不敢以真面目真实身份示人的。”
说完,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
“你外公和一灯大师听说襄阳城军情紧急,与老顽童周伯通夫妇,相约前来襄阳城助阵。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到襄阳,一定是老顽童周伯通给耽搁了!”
黄蓉担心的是她的父亲黄药师,还有一灯大师偕徒儿泗水渔隐、周伯通和瑛姑一行。按照常理,他们的速度,早就已经到达襄阳了的,最多不会超过三四天,除非是老顽童周伯通出了状况。
黄蓉猜得果然没错,东邪黄药师相约一灯大师共同来到襄阳,周伯通耐不住寂寞,与瑛姑也一路同来。黄药师悟透禅理,也开始深研禅理,与一灯大师一路游山玩水,共同探讨佛法,研究佛学,倒也其乐无穷。而老顽童周伯通对这些一点都没有兴趣,总是一会儿纵身跃上树去荡秋千,一会儿跳到路边探险。尽管瑛姑说了他好几次,老顽童依然故我。
这一天,他们这一行来到河南一带。周伯通看见五个服装怪异的人,一路南来,叽里咕噜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鬼鬼祟祟地商量什么。老顽童周伯通见他们装束奇异,显然不是中原人士,立刻生起捉弄他们的心思。便好奇地跟在他们后面去偷听,也只是听清楚“襄阳”和“郭靖”等内容。
老顽童心想:“该不会是我小兄弟请来的武林人士吧?看他们鬼鬼祟祟,服装怪异,如果对我小兄弟不利,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老顽童好奇之心一起,就什么都不顾了,晚上也不和瑛姑商量,刚一入睡,就独个儿去打探这五个人的行踪。
这五个人借住在附近农舍里,周伯通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他飞身跳上屋背,掀开几块瓦,见屋里灯光较暗,五个人只有一个人在打坐,其余的挤在一起睡觉,都是张开大嘴打呼噜。周伯通一见,顿时有了主意,又飞身下楼,找到几条蚯蚓,用线吊起来,慢慢地送到张嘴打呼噜的人嘴里。前面两人都嚼了嚼后,吞了下去。后面那一个人咀嚼了一阵,感觉味道难闻,“咔咔”几声后咳了起来,接着一侧身,把蚯蚓呕吐出来。这一闹,五个人全部惊醒,纷纷抽出兵刃,睡眼惺忪地环顾左右,颇为警觉。
周伯通艺高人胆大,飞身下房,然后推开房门,穿墙过屋,又从窗户逸出,形如鬼魅。五个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门窗洞开,有四人循声跟着从窗户跳出,追了出去,
周伯通绕过前门,又钻进屋里,伸手点了留在屋里的那人的穴道。然后搜索五个人包里的东西,见其中一个包裹里有一把藏刀,便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地夹成几节,仍旧放回里面。看见包里有一些黄金白银之类的东西,全部拿出来,装进自己的衣袋里。又见有一些换洗的衣物,也一把抓了起来。想起手上还有几条蚯蚓,便每个包里塞了一条。然后又跟在四个人后面追了出来。手上的衣物拿着不方便,便一路抛洒在地上。
这四个人也轻功颇高,周伯通追了很久没有追上,追到两三里左右,才见他们骂骂咧咧地回来。周伯通身形一闪,屏声静气,隐在一旁。又尾随着他们身后,回到住房。只见这四个人满脸惊惧的神色,看着那一位被点穴道的同伴束手无策。
周伯通暗暗好笑,看着他们四人在那人身上乱戳,始终无法解开他的穴道,周伯通拼命忍住笑,实在忍不住就跑开笑,笑够了后又返回来。如此两三次,直到深夜,觉得没有什么趣味了,就随手捏一个纸团,弹射过去,只听得“卟”的一声,替他解开穴道。
那被点穴的人终于“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五人正在惊疑,突从远远清晰地传来一声——
“找郭靖,襄阳见!”
周伯通的声音似乎在他们的耳边响起,等他们又追出来时,早已踪影全无。周伯通神乎其技的轻功、点穴功和千里传音的功夫惊得他们目瞪口呆。他们纷纷问起他的相貌,那个被点穴的同伴只看见周伯通的背影,只知道他是一个银发银须的削瘦老头。
原来这五个人是藏边五魔,是西藏禅师班八思的徒弟,名唤鸠末仁、鸠末义、鸠末礼,鸠末智和鸠末信,他们受蒙古人的派遣,前来刺探军情的。这五魔从来没有涉足中原,在蒙古大汗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准备去襄阳提郭靖的人头来做见面礼。来时大汗已经谆谆嘱托,说郭靖武功当世无匹,不可大意。他们一路南来,又都是听到郭靖的威名,愈发激起他们的斗志,恨不得立刻跟郭靖打一仗,想打败郭靖以在中原成名立万。所以一路大张声势,目的是想引起襄阳方面的注意。现在遇上周伯通,才知中原武林确实藏龙卧虎,不可小觑。然而他们略一商讨,马上又恢复了信心,因为他们有一套五行阵还没有使出来。这套阵法使将出来,即使是武功高过他们很多,也会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天,黄老邪一行正在赶路,一路有谈有笑,好不惬意。这时,藏边五魔从后面追了过来,见五人俱都年有百余,白发银须,便把他们五人围在垓心,其中一人戟指周伯通道:
“你就是郭靖吗?”
语气颇为生硬,言语之间很是无礼。
一灯大师双手合十,道:
“施主弄错了,他不是郭靖!”
周伯通双手抱在胸前,怪眼一翻,气哼哼地说道:
“是郭靖又怎样?不是郭靖又怎样?”
瑛姑不知头一天晚上的过节,急忙拉周伯通的衣角,说:
“敌我未明,不宜多生事端。”
黄药师早已不耐烦,舌绽春雷,厉声喝道:
“滚开!”
要不是顾及一灯大师在一旁,早就让这五人血溅当场。藏边五魔只道是五个年已过百的老头,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这一声吼声恰如晴天霹雳,直冲耳鼓,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忍不住骂道:
“吼甚么吼啊,我们又不问你。要不是看你一大把年纪,早就让你好看。”
这一句话气的黄药师拳头紧握,关节格格作响。一灯大师一见,急忙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黄药师也不愿在一灯大师面前丢身份,忍而不发。藏边五魔得寸进尺,指着周伯通骂道:
“兀那糟老头,是不是昨晚你戏弄我们?”
周伯通哈哈大笑,嚷道:
“我戏弄我的龟孙子,关你甚么事?”
说完哈哈大笑。这一声笑让藏边五魔毛骨悚然。听出了是昨晚发出的笑声,说:
“有种的和我师兄弟五人较量较量。”
周伯通拍了拍衣袖,笑道:
“好啊,我老顽童正想找人打架。”
一灯大师劝道:
“劝君休要争闲气会打架要费力。”
藏边五魔说:
“少罗唆,那边有一块空地,我们上那儿去打,以免伤及无辜。”
说完,五个人一前一后向一座小山峰奔去。周伯通对瑛姑说:
“好老婆,你在这儿陪陪黄老邪和段皇爷说说话,我马上就回来。”
瑛姑白了他一眼,嗔道:
“就是你事多,打发了他们,赶快回来,我们还要赶路去襄阳呢。”
周伯通答应一声,身影早就飘得无影无踪。几个腾跃就赶上藏边五魔。
藏边五魔不敢小觑,翻过小山峰,来到一块平地上。见周伯通一到,立刻就布下五行阵,周伯通觉得好玩,就在五行阵里窜来窜去,问道:
“你们去襄阳找郭靖干啥?”
藏边五魔不知好歹,用生硬的汉话答道:
“要他项上人头!”
这一句话敌友已分,周伯通已生出必杀之心。见他们布上阵势,觉得好玩,就想把这五怪弄得筋疲力尽后再解决他们。谁知藏边五魔也不是易与之辈,看见周伯通在五行阵了气定神闲,还有余暇问话。呼哨一声,纷纷亮出兵刃。只见藏边五魔兵刃各不相同,鸠末仁使一把禅杖;鸠末义拿一对铙钹;鸠末礼舞起一个链子锤,鸠末智使一对叉,鸠末信拿着一把朴刀,想是藏刀被周伯通捏碎,抢了一把朴刀来充数,饶是如此,周伯通也险象环生。暗道:“乖乖的东,不好玩了。”急欲想脱身。
藏边五魔已然得手,岂肯轻易放过,周伯通一逃离五行阵,马上又被卷回来,几次都没有成功,周伯通打的久了,寻思道:“他们五人身形环环相扣,与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大同小异,只要除掉其中一人,五行阵即可破解。”但是五行阵又不全像全真教的“北斗七星阵”。他们进可攻,退可守,进则合力,威力陡然增大五倍;退则互相掩护,环环相扣、绵绵不绝,互相救助,威力无比。
周伯通提起精神,纵身一跃,逃离五行阵。藏边五魔从背后追了过来。这时,周伯通看见有一株古树,树下有一个洞,不由分说,急忙钻了进去。藏边五魔中拿朴刀的鸠末信轻功最好,首先赶了过来,见周伯通钻进古树下的洞了,见一只脚露出外面,用手拉住,用力一扯,拉出一个人来,鸠末信随手点了这个人的昏睡穴,用刀架在脖子上。
鸠末信正沾沾自喜于自己偷袭得手,突然一股劲风从后背袭来,鸠末信料不到周伯通还会有帮手,躲避不及,百会穴上早就挨了一掌,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原来北方流行树葬,刚才他拉出的只是葬在树洞里的尸体,周伯通从后面偷袭得手,打中了鸠末信的天灵盖。
藏边五魔中的其他四人见鸠末信丧生,五行阵已破,知道再战无益,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周伯通毕竟年老体衰,后劲乏力,在打斗中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见他四人没有进攻自己,再也不理会他们,几个腾跃,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周伯通跑得太快,竟然超过了黄老邪一行也浑然不觉,还道是他们已经赶往襄阳,便沿着南去的路,一路追赶,也懒得打听他们,自己悠哉游哉,慢慢地游山玩水。这样还既可省却瑛姑的咶噪,也可避免一灯大师的罗嗦,还可以避免黄老邪的冷嘲热讽。
瑛姑却是很着急,走了半天后就不肯走了,翘首往回看,始终不见周伯通的身影,左等右等还不见他回来,就想掉头回去看看究竟。黄老邪早就很不耐烦,骂道:
“这真的是八岁孩童能数九,八十岁老公不识时。这个老顽童,不知又在搞甚么名堂!又跑到甚么地方去偷玩了,让我们好等。不等了,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会被人拐卖了,我等还是赶往襄阳罢。”
一灯大师看看天色已晚,便让自己的徒儿泗水渔隐回去打探。泗水渔隐去探了回来,说不见周伯通的尸体,这一行人才缓缓向襄阳行进。
正是:未到襄阳先立功,顽童助阵展神威。欲知周伯通一行来到襄阳后结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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