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她开始重复呼喊,声音又变得急切起来。
“嘎——”乌鸦只好叫了一声。
如果它不应答,小乖喊得嘴里长血泡,声音嘶哑,也不停止。
“原来是只乌鸦啊,晦气!”
阿姨真的要去上厕所了,匆匆离开,做了个驱赶的手势。
发现乌鸦没走,又去拿杆子敲了两下树。乌鸦只好振翅离开,打算飞一圈再来。
“妈妈——”
小乖发现乌鸦不在,四处寻找,并不着急,因为她知道,乌鸦总会回来的。
福利院墙角破洞里,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悄悄进来,一路小跑来到院子里。发现了推车,伸长的舌头上涎水直流。
这里没有大人在,它越凑越近。
终于凑到小乖面前,尖利的牙齿上还挂着肉丝。
垃圾桶里散发的腐臭、很久没洗澡的动物毛发味道一齐袭来,小乖有些害怕,往周围的树上看。
“妈妈——”
树上没有。
“妈妈——”
墙上没有。
“嘶哈——”
流浪狗即使发现这个小孩长得很怪,过于饥饿,在求生的本能下,张口咬向她的手臂。
“砰——”
变大的乌鸦伸长指爪,去抓流浪狗的眼睛,把它踹远。
“嗷汪——”
流浪狗又向乌鸦扑来,再被乌鸦扇开。
“哇——”小乖终于哭起来,这哭声也和正常小孩不同,嘶哑混乱,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听起来有些瘆人。
乌鸦同样在咒物世界里受到了压制,没有办法用出厄运光环,只有变大、变小、口吐人言这种基础能力。
“汪汪汪——”
阿姨听到院子里的狗叫声,拿了根棍子冲出来,乌鸦迅速变小,停在树上一处隐蔽的角落。
“死狗!”
阿姨追着狗,一路把它赶出福利院。
小乖没哭了,继续用视线寻找乌鸦。
“还好没给它咬着,听说有的地方小孩被狗咬死吃了……”
“有些人养了狗又丢掉,这几年流浪狗越来越多了。”
“不想养就不要养啊,干嘛养了又丢掉呢?”
阿姨感慨几句,发现小乖没哭了,舒了口气。有些流浪狗还能被主人养几年,这个孩子却在出生的时候就被丢掉了。
“妈妈——”
小乖看到了树上的乌鸦。
阿姨也看到了,比起流浪狗,乌鸦要可爱得多,至少它不会飞下来咬孩子。她刚刚追狗太累,现在也懒得驱赶这只乌鸦。
“妈妈——”
“那是乌鸦,不是妈妈。”阿姨一遍又一遍重复,希望能教小乖一个新词,即使这个词不讨喜,总比小乖是个只会叫妈妈的傻子强。
“乌鸦。”
“乌鸦。”
“那是乌鸦。”
“鸦——”小乖终于发出第二个音节,可能因为不管是“鸦”还是“妈”对于孩子来说,都很容易说出来。
“妈妈——”小乖拖长了声音。
“乌鸦,一只小乌鸦。”阿姨继续教她。
“鸦妈妈——”小乖笑起来,那张脸上出现表情的时候更加恐怖,阿姨移开视线。又觉得如果这孩子真是个傻子,可能活得更快乐一些。
自那以后,乌鸦形影不离,不再让小乖脱离自己的视线。
直到小乖两岁的时候,被送去医院,接受唇腭裂手术。国内有不少关于幼儿医疗的基金会,像小乖这样的先天性唇腭裂可以通过手术来恢复。即使不能恢复她的肢体,能改善面部长相也是好的。
像小乖这么严重的情况,一次手术很难彻底恢复,可能要做两三次手术。
林夜白看到小乖手术成功,才进入岛屿之中。这应该是小乖处境变好的开始?
有乌鸦在那边,多少让他安心一些。乌鸦确实很适合,要是当时他把二狗丢进去,一定不像现在这样祥和。
林夜白打算尽快拿到岛屿所有权,直接将畸胎和岛屿融合,让小乖真正活过来,放出乌鸦。
那个时候活过来的小乖肯定不是普通人类婴孩,那样浓烈的怨念,不知道会塑造出一个怎样的存在。
林夜白终于走上岛屿,踩在湿润的沙滩上,向迷雾笼罩的岛屿深处走去。
不知何时,他脚下的路变了,从沙滩变成了楼梯间。是那种小区里的安全通道,非常狭窄,几乎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行走,从墙壁上剥落的墙灰看,这栋楼已经很有些年头。
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贴着门牌号。
1103。
林夜白往下看了一眼,他至少爬了五六层楼,他住的房间大概是在十一楼。
林夜白又去电梯附近,发现今天的电梯按键按不动,可能停电或者维修。
林夜白只好走楼梯上去,一直走到十一楼。岛屿里的世界,要比咒物世界限制松动一些,他可以使用部分能力。
楼道里好像散发着尸臭,隔壁1101号、1102号房间的门都关着。
林夜白用钥匙打开1103号房间的门,身后1101号房间的门恰好也在这个时候打开。
一股无比浓烈的尸臭味传来。
“爸,你别送了——”一个温厚的男声响起。
“我送你下楼啊,给你打门禁卡,不然你出不了小区。”
“今天停电了,爸你这个身体就不要下楼梯了,十一楼,您就别走了,让我自己下去吧。出小区也有办法,登记一下就行了,不麻烦的。”
“爸的身体好着呢,你别和我说这些话!不就是十一楼吗?爸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二十楼也照样上下。”
“不准送我,再送我的话下次我就不来看你了。”
“哈哈哈,不送了,不送了,爸看着你下楼梯总行了吧。”
“行。”
说话的人应该是一对父子。
两人身上隐约都散发出了尸臭味,林夜白一时之间分不出是周围是从谁身上散发出来的,或者这两人都有味道。
林夜白之前一直背对着他们,始终在找钥匙开门,慢慢拖延时间,一把钥匙试了几次都没把门打开。
1101房间的老人没有关门,可能在目送他的儿子下楼。大概看不到他的儿子,视线才挪到林夜白身上来。
老人咳嗽两声,问道:“你是这边刚搬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吧?”
“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耳朵也背,不过你有什么问题,或者缺了什么东西,都可以敲我的门。”老人语气颇为友善。
“左邻右舍的,应该互相照顾嘛。”
“好的,谢谢您。”林夜白礼貌应答他的话,回头看了一眼,老人身形干瘦,至少有七八十岁,佝偻着身体,眼中生有厚厚一层、黄褐色的翳,应该患有某种眼部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