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何当凑巧,宋澈写给兄长的密信还没有出河南路,宋灏就送了两封密信到汴京城,一封给他弟弟,一封呈给了皇帝,皇帝在御书房展开了这封密信,这封密信带来了大量的信息:
“吾皇万岁,微臣宋灏斗胆禀报:吾皇创业未到五年,已收复百年来割据之地十之六七,乃千年不遇之霸主也,然中原连连征战,海内疲惫,此危难之秋也,如今安抚归降之蜀地尤其需要慎重对待。
蜀地山川秀美,土地肥沃,百姓纯良,今金孟元及其兄弟子侄已被微臣牢牢控制,其家族皇室犹如蝼蚁不足为惧。然蜀地之人依然遗留魏晋之遗风,盛行士族门阀之制,比较显赫的门阀当属徐皇后的徐阀,西蜀前丞相王景的王阀,还有汉代就已经是大族的张阀了。
王阀后继无人,气数已尽;张阀安于平民的生活,只喜吟诗作对,不喜朝堂政治。金孟元纳徐皇后为妻,一是因为她美名遍天下,二是徐后之族颇多威望,徐后在西蜀主持中宫事务,精明贤德,贤名传于宫外,然终因死谏金孟元抗击我军而被金孟元休弃。
然九月中,我军攻克成都以来,贪生怕死的蜀主已将他的嫔御美妾尽数献给我军将官,微臣虽下死令不得对西蜀后妃无礼,待微臣和左军都督王居链回京,亲自用车撵将其运回汴京,但若陛下态度不明,尤其徐后及徐后之族被有心之人控制,恐又是一场变故,请陛下速速做出决断,如何处置徐后及金孟元其他姬妾,明示于微臣,以安蜀地之心。”
看信毕,赵国暄蹙着他英挺的眉毛,问黄英:“黄内侍,萧美人在何处?”
黄英看了一眼沙漏,禀报道:“现在酉时初刻,想必萧美人正在抱蕊轩照料忘忧郡主的晚膳吧。”
“摆驾抱蕊轩。”说着,自己已先黄英一步走出御书房。
事情何其凑巧,抱蕊轩中那两个女子正在聊西蜀之事,只听萧美人笑盈盈的说:“这两年汴京城里常有民谣这样唱的:江南有二周,北方有二宋,西蜀唯有徐后俏,如今天天见着我们郡主的娇颜,也能知道那个徐后到底有多俏丽了。”
“娘娘过奖我们姐妹了,而且娘娘恐怕把民谣记错了吧,明明民谣唱的是:江南有二周,北方有二宋,都不及西蜀徐后俏。可惜了徐后,居然嫁给金孟元那等贪生怕死的匹夫,可惜了她的旷世之才。”气息不稳,显然是躺在榻上的美人在说话。
萧美人应和道:“我听过她的地方小曲:葳葳蕤蕤荷荷,袅袅婷婷媛媛,萧萧肃肃哥哥,心心恋恋,甜甜蜜蜜鲽鲽。芊芊蕙蕙柳柳,绰绰约约姝殊,挺挺拔拔夫夫,羞羞怯怯,情情言言哜哜。”萧美人抿唇轻笑了一声,又叹到:“怎么会有如此别致的小曲,这么明丽的节奏,这样的浪漫情怀,我当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榻上的美人,咳嗽了一声,许是伤处疼痛,萧美人忙叫来婢女替她顺气,揉肚子,赵国暄抿着嘴唇,正欲离开,免得惹得自己心焦,担心床上的美人。
哪知才迈开一步,榻上的美人又开口了:“我九月中收到父亲的家信,家父抄写了徐后的一首诗,我听着才是佩服不已。”
“你慢慢说来我听,千万儿不要在扯着你的伤口了。”是萧美人的声音。
“不碍事的,诗的名字叫做《述国亡》,诗里满是傲骨,是这样写的:梅败尚能傲枝头,橙叶尤绿寒风中。西蜀男儿未卸甲,哪知君王竖降旗。”她又几不可闻的咳嗽了一声。
赵国暄速速转身,三两步来至大厅,说道:“速去禀报,我要入内探望郡主。”
屋内之人无不惊讶,萧美人速速压了压雅萱的被角,命人将一副水墨山水画的围屏放在榻前,三两步走出内室,将皇帝迎入内室。
雅萱穿着寝衣,正犹豫着要怎么行礼时,听见皇帝开口:“郡主伤重,期间一切礼仪均免了。”
他走到榻对面窗前的红漆椅上,打量了一下案上奇巧的假山怪石盆景,屋内的瓷器摆件等都是新换的,榻前那副水墨山水画的围屏还是岐朝时期的珍品,赵国暄心中那骨子焦虑淡了一淡,心说,郭尚宫办事还算得力。
他尽量以轻松的语气说道:“我刚刚听见忘忧在吟诗,可是西蜀国后徐锦娥所做?我如今收到你父亲的密信,是为西蜀之事,你先看看,看了给我说说你的想法。”他本是找萧美人聊聊天,萧美人就像一个贴心的妹妹,常常能让他心情轻松。如今来见到宋雅萱这个小女子,居然脱口而出朝堂之事。
雅萱字斟句酌的说道:“臣女的父亲给您密信,想必是密报军国大事,臣女一无知小女,不敢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