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正心下满意,抬眼一见着雅芸扶着她嫡母出来,心就突突的跳个不停。
那沈夫人头上着一整副的赤金珍珠头面,绞丝纹翡翠梅勒子,金灯笼耳坠,手上是和田玉的手镯,身上除了紫色浮光锦裁制的褙子,还有正红色绣折枝纹的披风。恐怕陆婉仪一个二品妃嫔也未必这么隆重吧。
再看那宋雅芸,淡粉色绣莲瓣的比甲,月白色绣云纹的褙子,桃红色的罗纱裙。头上戴着各种珠花,却没能掩盖那累金丝镶蓝宝石的步摇,手上那粉紫罗兰的翡翠手镯更衬得她皓腕如霜,披散下的乌发衬得她尖尖的下巴更加线条美好,她长得像郭姨娘一般妩媚娇柔。加之如此盛装打扮,真正是应了芙蓉不及美人妆。
邢夫人想着宋府乃前朝旧臣,自己打扮上很是谨小慎微,头饰上也只是个金镶玉的发簪,手腕上只是一般的金镯子,加之她容貌普通,沈思荷见着他这个二嫂不免觉得她像个面饼子一样,甚是土气。
这妯娌二人各怀心思,当下和众位小姐并贴身丫鬟乘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前往西宫赴宴。
这是宁朝立朝以来首次这么大规模的非正式宴饮,雅萱看着这些上一世都认识的人,一一回忆着她们上一世的归属,今次来的大都都是累世簪缨之家,其中最显赫的当属辅国将军陈玄跃和晋国大长公主之女陈梦瑛了,她不过二八年华,听说已经与中书令张士廉的嫡长孙张恙订婚了。前世赵国暄死后,这个张士廉因和赵国昭朝堂论礼,力争应让雅萱住在太后所居的慈安殿而不是西宫因而得罪赵国昭,招到赵国昭记恨,因此被赵国昭寻了个贪墨的由头下狱。张士廉的子孙也大都遭到流放,陈梦瑛的境遇可想而知了。
武定侯刘璇之女刘澜这次打扮的非常别致,镂空雕花的珊瑚手钏尤其显眼,额上还点了蔷薇色的花钿,她大约这时候还没有订婚,近两百年来中原战祸不断,过去女子早的十二三岁就已经订婚,最近汴京城里像长姐这样二十岁才订婚的也不在少数,这次赏菊会有不少勋贵人家的夫人参加,她做这样打扮自然是有一定想法。但上一世此女是嫁给了前西蜀国主后来的蜀安候金孟元的长子金檀,也不知道过得怎样。
雅萱还没有来的急一一观察,就有高唱着:“沈婉仪驾到,萧美人驾到,程美人驾到。”
御花园里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各自高唱着问安。待行李毕,各自归位后,沈婉仪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扫视了全场两圈,待她看到沈思荷“母女”是禁不住蹙了蹙眉头,心下有些不快,她抬头又看像自己娘家侄女沈的方向,那份不舒适更加强烈。
虽说都姓沈,但沈婉仪在赵国暄登基前只是个寒门小户出身,因为面容姣好,才被杜太后看上给长子做通房。好在后来他为赵国暄生了儿子,这才成了沈姨娘,赵国暄四年前登基时,因她是皇子生母,不得不为皇子的前途考虑,因此给了他兄长一个礼部的主薄之职,她兄长没有读过几天书,连这个都做的有诸多失误,皇帝万般为难下,又委派了一个主薄。
今天她侄女沈晓晓穿了件深绿色织金丝云纹的褙子,大红色如意纹的比甲,戴的首饰倒是平日里她赏给她的,可这衣着怎么看怎么像冬日里的红薯叶上披着个芍药花。
邢夫人自打发现沈婉仪打量她们宋氏这边以后,心就突突的跳着,她大伯子虽然在前线立下汗马功劳,但他们节度使府到底是前朝驸马府,本来邀请她们宋氏女眷来参加这个赏菊宴是给他们脸面的事,可别闹下什么不好呀。
邢夫人忐忑不安时,沈婉仪的声音响起:“你们桌上才上的茶是峨眉雪芽,喝着口感清醇淡雅,是宋灏大帅从蜀地捎回来的好东西。”
雅萱上一世还觉得沈婉仪与世无争,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错了,这一句后面必有后文。
沈婉仪仪态万方的呷了一口茶,方才状似无意一般,看向宋氏女眷的方向,指着宋雅芸道:“想必宋元帅南征北战得了不少好东西吧,那个戴着步摇的可是忘忧县主。”
忘忧县主,乃是前朝太.祖赐给宋雅萱的封号,宁朝可没有什么忘忧县主。
宋雅芸正欲起身回答说她是宋灏从女,不是忘忧县主。不想,雅芙和雅萱一起起身跪下,邢夫人也在他们前方跪下:“臣妇顿首回禀娘娘,我大哥秉圣上之意,西征蜀地,治军严明,未敢扰民,以坏民意。今次所呈之茶,盖是我大哥和愚夫的俸禄所买,请娘娘明察。”
这时沈思荷并宋雅芸才后知后觉的跪下,连薇萌菲芃都一并跪下了,一时间气氛格外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