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一双纤长手儿,从春浓端着的托盘上,捧起一大海碗药,殷勤的递给月泠。
又吩咐道,“春浓,你下去吧。这里留我与月公子就行。”
月泠望着石桌上那流光溢彩的大杯子,身子颤了一颤,脸上窜了一团恼羞成怒的红。
难道窈儿瞧出来了吗?
他十分难堪,此时,却又不方便发火。
可月泠自认为天衣无缝,不知道破绽究竟出在哪里。
但到底尊贵了这二十多年,头一回干这般躲躲藏藏的事,月泠的脸上,几乎快绷不住了,但好在有锥帽遮挡。
但他说话的嗓音却带着轻微的颤抖,——
“郡主,你不知道,我自小怕苦,这么一海碗药灌下去,……”
沈窈柔声道,“月公子,我昨儿问过张院正。他说你的病,来势汹汹,就得下猛药。”
“而你却因为畏苦,常常不乖乖儿服药,所以,本郡主决定,以后一日三次,我都亲自来西麓服侍公子吃药。”
“月公子,这杯子太沉,窈儿手都端酸了。”沈窈娇嗔的望着他。
月泠只得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在了石桌上。
“月公子,这药还需趁热服用,才能发挥最好的药效。”沈窈又继续说。
月泠十分怀疑沈窈是别有用心,但见她此时眉目传情,浅笑盈盈,这般的解语,又让他觉得一切无懈可击。
而沈窈在心底冷哼,请你装,请让你继续装。
她望了望石桌上那一海碗浓稠的药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鸡缸杯,说来话长,还有本郡主的一段伤心事。”
沈窈委婉向月泠提起,那日含元殿内不堪回首的往事。狗皇帝因为怀疑她,于是就用这大酒杯给她灌酒。
“我那时一片丹心对待陛下,爱他,敬他。可他却不信我,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磋磨我。”
沈窈念及过去,越发觉得委屈。
“我回了长信宫后,大醉了三日,人十分难受。”
“月公子,你说说,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是一个大混账呢!”
沈窈当着月泠,咬着后槽牙不断骂“哼,陆陵川,臭男人,负心汉,活该一辈子孤独终老,爱而不得!”
听沈窈这样肆无忌惮骂他,月泠不能发火,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庆幸,她那么怕他,此时却敢当着他的面骂人,那定然是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了。
可被人第一次指着鼻子这样骂,要搁别处,他不得诛人九族才怪了。此时,却只能老实受着。
唉,月泠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昭阳郡主,这直呼陛下名讳,被人听到了可是大罪。”
沈窈摆摆手,打断他,“无妨,本郡主从来没有视月公子为外人。况且,我还从长公主手里救下了你,想来月公子一定不会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挨着月泠又靠近了些,羞涩的抿嘴一笑,娇声说,“让我服侍公子服药吧。”
那满满一碗熬得浓稠的药汁,被递到了他的唇边,美人儿一身香气,就这样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巴巴儿的看着他。
让人如何能忍心拒绝?
月泠接过沈窈手里的碗来,“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他实在耐不住苦,放下碗,扭头望着沈窈的方向。
“郡主,这药,我实在喝不下去了,能不能通融一下呀?”
他哑着嗓子,苦巴巴的哀求道,几乎快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