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花她们眼里,这于阿阮而言应当是件欢喜的事情,但阿阮自己却一点儿欢喜的感觉都没有,至于为何,她也说不上来。
她如今只是觉得,伺候世子,其实并不是件难事,相反,她除了给世子送饭端茶之外,其余事情几乎不用做,只需要待在一旁就好。
因为世子大多时候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事情之中,鲜少对她有吩咐,只要她不胡乱碰到世子的东西,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眼下她觉得最难的,便是世子脾性阴晴不定的,极难相处。
不仅如此,他还动不动就生气,生自己的气,生书册的气,生笔墨纸砚的气,总之就是各种胡乱撒气。
而生起气来的世子当真就跟个坏脾气的倔孩子似的,腮帮子气得胀鼓鼓的不说,还到处乱扔东西,总是将屋子弄得乱七八糟仿佛有歹人来打家劫舍过一般。
话虽如此,但世子也不是全然没有比较好相与的时候。
她觉得,世子在找她要饴糖的时候看起来最乖了。
睁着那双看起来干净得不得了的眼睛朝她伸出手要糖吃,安安静静不气不恼,像极了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才这么想,阿阮便将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怎么能用“乖”来形容世子,万一被世子知晓——
阿阮将自己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再多想些有的没的,加快脚步往禁苑方向走。
走着走着,她忽又停了下来。
她想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忽然想起她今晨给叶晞的饴糖是她包袱里的最后一块饴糖。
然而每日早晨朝阿阮要一块饴糖显然已经成了叶晞的习惯。
阿阮咽了一口唾沫,她不大敢想明晨若是她拿不出饴糖会给自己招来怎样的后果。
世子行事完全视心情而定,她根本没有应对之策,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在明日天明之前将饴糖给准备好。
阿阮想了想,提起裙裾转身跑去找家老去了。
家老正在对着近些日子采买之物的清单,却也不嫌阿阮这会儿跑来找他,毕竟他还指着阿阮能在叶晞那儿多活些日子,如此能为他省去许多麻烦事。
只是当他接过阿阮写好字递来给他的纸张后还是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地训斥她道:“想出去买些东西!?想都别想!还不快回世子那儿去!?”
阿阮垂着头,用力抿着唇,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从家老手中把纸拿过来继续往下写。
她本是想将叶晞喜爱吃饴糖的事情告知家老,她不自个儿出府去买也成,让家老吩咐下去将饴糖准备好,届时她来取就好。
可她正要这般落笔时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后写了另一番解释,重新将纸递与家老。
家老拧着眉看完,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
“既是世子交代了你亲自去将东西买回来,你又为何这个时辰才来告诉我?”
阿阮写:“世子才睡下不久。”
家老默了默,又问:“什么东西非要你去买不可?”
阿阮继续写:“世子不让说。”
阿阮面上看着实诚,其实写这几句话时心慌得厉害,生怕被家老看出来她在撒谎。
叶晞才睡下不久是真,其余都是她胡编的。
其实她大可以如实相告让家老吩咐下人将饴糖准备好的,可有那么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说的好。
她不过才到王府半月而已,便知晓世子喜吃饴糖,家老在王府干了那么多年,又岂会不知?
若是家老当真不知,那她便更不能说,万一因此触怒了世子,受苦的是她。
倒不如趁世子这会儿正睡着,她快去快回的好。
这半月来她摸清了世子休息的时间,但凡他睡觉,都会睡上至少三四个时辰,期间并不会醒来,这个时间足够她往返了。
眼下就看家老信不信她所言了。
家老久久不说话,显然是在掂量阿阮话里的真假,正当阿阮觉得家老看穿了她的谎话时,终是听得家老道:“速去速回,若是世子醒来见不到你,后果你自己担着!”
家老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上回叶晞因不是阿阮前去送饭而将食盒狠狠扔到地上的暴戾模样,仅是想起他都觉得可怕,可不敢再因此触怒叶晞。
阿阮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用力点点头,放下笔转身就走。
她赌的就是家老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若阿阮所说是假,后果她自己担着,倘若她说的是真的,她却在被他拦着不让出去,后果他可不敢去想。
而让他去找叶晞求证真假,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只是当阿阮才要跨出门槛时,家老忽然唤住了她:“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