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她父亲是个小官儿,且有望高升,他们本以为还能用上,那边儿怕是也早就翻脸不装了。
此事说来也是飞来横祸。
父亲苏衍本是礼部正八品司务。
他官职虽低,但家境殷实,是以妧妧从小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琴棋书画样样都有老师亲教,被富养起来的小家碧玉。
在这偌大的京城之中,虽与那些簪缨世族,高官勋贵之家天壤之别,没得比,却也是比下有余,过着衣食无忧,阖家欢喜的小日子。
哪知今年科举,八月,晴天霹雳,礼部出了事!
会试题卷被漏,考生舞弊,皇上雷霆大怒。
她父亲的直属上司礼部侍郎全权负责此事,被查结果竟是监守自盗!其犯事入牢,她父亲以及礼部二十几人,但凡与题卷有过半丝接触的人皆是连带下狱受审。
数日后,二十几人有人被放出,有人却被定了罪。
她父亲便是那后者。
说来也真是厄运当头,诸事不顺。
那参与舞弊的考生之一巧之不巧正好与她父亲相识,有过几面之缘,且在考前曾来她家拜见。
如此却好似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噩耗传来,母亲本就身体孱弱,更是一下子就病倒了下去。
眼下家中无人,弟弟年幼,所有的重担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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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秀儿还在骂着“那边”,但妧妧一语未接。
秀儿发泄一番也便不说了,只是瞧着小姐柔弱可怜的模样,想起往昔的无忧无虑,如今落魄成这般,不免让人唏嘘,再度一阵子心疼。
小姐确是生的极美,一种脱俗,又仿若带着几分仙气似的美,让人看了便舍不得挪眼,更是极想保护。
她暗自叹息一声,想起今晨宁三郎来退婚之事,心中更加窝火。
眼下苏家俨然是墙倒众人推了。
就连那宁文彦都.......
他喜欢她家小姐多年,两家也认识多年,说是与小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也不足为过。
当日求亲之时,他对老爷三叩九拜地相求,甜言蜜语,说的天花乱坠,真的是把好话都说尽了,瞧着就是立马让他为她家小姐死,他都愿意着呢!
可老爷一出事,他那边立刻就变了,在小姐最难之时,不帮不安慰也便罢了,还来添堵!
一年后的婚事,便就算他想要退婚,难道就非得火上浇油,急着这几日?!
何况!
秀儿再想下去便更气的头顶冒火,眼圈都红了。
今晨他来退婚,拉回聘礼之前,竟然还让人打开了箱子,将里边之物足足细细地清点了三遍!
实在是太小瞧人了!
眼下苏家是步履维艰,家财散尽,但小姐根本就连碰都没碰过他宁家的东西!
他宁文彦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什么?!
提起这退婚之事,秀儿还不知道如何向小姐说。
这般正在想,她扶着小姐走着,尚且未行几步,突然感觉小姐脚步微滞。
小丫鬟一怔,而后看向她,顺着她的视线而去,只见她的小脸儿好似更苍白了几分,眼眸落在了距离俩人前方不远处的脚印与箱子落印上。
那脚印三五对,一看就是男子的。
秀儿心下微凉,知道瞒不住了,小姐怕是已经猜到。
老爷出事这些时日来,苏家的下人亦是走的走散的散,为今还哪有什么男子?
府上除了她,便就剩了夫人房中的赵嬷嬷。
何况那姓宁的以前就差点长在苏家,没有一天不登门的,可老爷出事后,他竟是一次都没再来过。
种种加之一起,小姐冰雪聪明,又怎么可能猜不到白日里发生了什么。
秀儿顿时有些语无伦次。
“小姐......”
但刚要说话就被小姐打断了去。
“意料之中。”
妧妧竟是轻笑了一下,那抹浅笑挂在她的唇畔半晌。
不得不说,即便是意料之中,适才她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她确是也没想到宁文彦会挑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