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景娘子皱眉:“这怎么行?归宁哪能自己回去,这是让人看笑话啊!”
“洞房是我一个人,敬茶是我一个人。”尤玉玑浅浅地笑着,“一个人归家又何妨。”
笑话?她被旁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吗?不差这一回了。也无所谓了,什么笑话什么脸面,都比不得飞奔归家,拥抱阿娘。
景娘子张了张嘴,最后将脸扭到一旁,悄悄擦一擦眼角。
因为头疾,王妃最近对府中各种事情实在有心无力。当她从谷嬷嬷那里知晓尤玉玑独自归宁时,尤玉玑的马车已经离开许久。王妃怒不可遏,忍着头疾,直接去了陈安之房中,将趴在床上的陈安之拽下来。
“母亲!母亲您怎么来了!”陈安之一下子从困倦中清醒过来。
“若你还认我这个母亲,现在立刻出发去尤家!”
“她又与你说什么……”陈安之瞧见母亲脸色极差,识相地住了口。他赶忙令侍女打水,手脚麻利地梳洗换衣,登上另一辆马车往尤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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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越来越近,尤玉玑挑开垂帘,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许多人认出来这是晋南王府的马车,凑热闹地望过来。尤玉玑不得不将垂帘放下,不能往外望了。
尤家和晋南王府有些远,已经过了午膳的时辰才到。
眼看着离家近了,尤玉玑听见熟悉的声音。管不得旁人打量,她再次挑开垂帘望过去,一眼看见阿弟。
“嘉木!”
尤嘉木转头望过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瞬间灿烂笑起来。他今年十一岁,生得比同龄人高大,强壮得像只力大又勇的小牛崽。他一早骑着马在前街溜达来溜达去,等着阿姊归家。
他立刻打马过来,将怀里的荷叶包从车窗递给尤玉玑。
尤玉玑诧异地打开,发现荷叶里抱着烤红薯。她顿时哭笑不得,望向弟弟:“这样藏在衣服里烫不烫的?”
尤嘉木摇头,用手揉了揉胸口。
“快吃,趁热吃!”
尤玉玑轻轻颔首,捏了一小口焦黄的薯肉放进口中,又暖又甜。
不过是离家四日,再次回来,她站在庭院里,细碎的过往瓢至,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其实他们一家人搬来这里还不到两年,时光并不长。可是因为家人在这里,所以这里就是寄托了浓浓情感的家。
母亲身边的柳嬷嬷瞧见尤玉玑一个人回来,不由眸色一黯,她又很快笑起来,说:“姑娘回家了,夫人早上还念着你呢!”
尤玉玑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询问:“阿娘可醒着?”
“早晨醒了一会儿,眼下又睡了……”
尤玉玑纵使心里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酸。她快步进了屋,在床榻边坐下,凝望着阿娘。阿娘消瘦的脸庞上毫无血色。
尤玉玑俯下身来,用脸颊蹭了蹭阿娘的手背,柔声说:“阿娘,女儿回来了。”
感觉到阿娘的手指动了动,尤玉玑急忙抬眼望过去,见阿娘睁开眼温柔望着她。
“阿娘醒了!”尤玉玑立刻扬起唇角开心笑起来,泪珠儿却接连掉下来。
阿娘费力地点点头,沉重的眼皮再次合上。
哪怕阿娘只是醒了一小会儿,尤玉玑也满足了。她脱了外衣褪了鞋袜,在床外侧躺下,抱着阿娘的手,安静偎在阿娘身边,一整个下午。
尤嘉木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悄声退出去,让所有人都不要打扰。他找到抱荷,问:“王府里的人是不是欺负姐姐?”
抱荷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尤嘉木又打断她的话。
“算了,你不用说了。”
他都知道了,整个京城没人不知道。
半下午,陈安之终于赶来。得知尤玉玑守在岳母身边睡着了,知道岳母的身体情况,他倒也理解。尤嘉木是尤家唯一的男郎,只能是他招待陈安之。
尤嘉木带陈安之在后院的湖边钓鱼。
陈安之不喜欢钓鱼,只能硬着头皮打发时间。
尤嘉木也不喜欢钓鱼。
父亲在时,曾乐呵呵地逼他陪着钓鱼。父亲说:“你啊,毛毛躁躁急脾气,就该来陪爹钓鱼养养耐心。哈哈哈……”
父亲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尤嘉木逐渐用力握紧手中的鱼竿。
是的,他要更耐心一些。他不仅要杀了陈安之,还要全身而退带着姐姐回草原去。短短四五日,仇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栽种,疯狂生长。
莫欺尤家男儿年少。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钓鱼?”陈安之问,他有点不耐烦了。
尤嘉木抬头,扯起唇角,露出少年纯稚的笑容:“姐夫,先生给我留了功课,我有些地方不懂。姐夫人中龙凤,可否帮我解惑?”
“那是自然。”
“姐夫真好。”尤嘉木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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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司阙让流风去请尤玉玑。
“殿下,夫人不在府中。今日归宁,要和世子爷一起回尤家。尤家有些远,就算回来也要夜里了。”流风想了想,“夫人很可能和世子在尤家宿一晚,明日再回来。”
司阙垂眸,视线落在自己缠绕着纱布的左手。
今日是给她解毒的最后一日,若见不到人,他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许久,司阙轻声低语:“还真是不省心啊……”
司阙缓步下楼,拿了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