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正房过厅共计五间,悬山顶式,前后带廊,台基很高,名曰“精忠堂”,陈天默便是被岳满江引到了精忠堂里。
登堂入室之后,岳满江吩咐海阔端茶上点心,叫他亲力亲为,不必丫鬟伺候。
陈天默趁隙打量精忠堂的布置,但见长案之上摆着一杆枪头,银灿灿的锃光瓦亮,上下流光如水,显然是件神兵利器,大约便是祖传的沥泉神枪了!墙上悬着岳武穆王的画像,两旁挂着楹联,上联是“文武圣神光日月”,下联是“忠孝节义贯古今”。
陈天默暗暗想道:“他们这些后世子孙如果真能做到像岳武穆王那样,也就好了……”
茶点都已备好,海阔识趣的退下,并把屋门掩上,屋里便只剩下岳满江和陈天默了。
岳满江指了指堂中的明式大椅,道:“孩子,坐下来说吧。”
陈天默依言坐下,冷眼旁观,且看岳满江如何表演。
岳满江打开了那件小包袱,取出那件麻衣,抖开来,二尺长短,胸襟处绣着两个字——坤一,正是陈天默的乳名。
岳满江抬头问道:“孩子,这是你的衣物?”
陈天默淡淡说道:“我五岁时穿过的。”
岳满江的声音开始发颤:“所以你真的是坤一?你真的还活着!”
陈天默冷笑道:“我当然还活着。”
岳满江越发激动了:“像,真像!你脸的轮廓与你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棱角分明!眉眼也像,倒是鼻子和嘴巴像你母亲,秀气的很。”
陈天默道:“故人之子如此肖像,让你恐惧了吧?”
岳满江惊愕道:“贤侄,何出此言?”
“岳满江,你演的好戏!”
陈天默猛地一拍桌子,起身厉喝道:“你以为陈家灭门的时候,我只有五岁,便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是吧?我告诉你,我是我父母拼死护着,才逃掉性命的!我父亲浴血奋战,身披二十余创,悲愤之际,仰天大呼‘岳氏害我’!你猜这个岳氏是谁?咹?!”
岳满江身子一颤,面如死灰,喃喃说道:“玉煌兄真是这么说的?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他啊。”
“嘿嘿~~”
陈天默咬牙笑道:“小时候,我还想不明白,你们岳家到底是怎么害我们陈家的,等到长大以后,我才渐渐悟了——麻衣陈家经营了千余年,上下一心,高手如云,方圆百里之内都有耳目,战乱年代更是营建堡垒,高筑碉楼,设岗设哨,以抵御外寇!所以,颍水东畔虽是一村,可也远胜普通的镇甸!不说打造的铁桶一般,也堪称固若金汤!如果没有自己人出卖,把陈家村的明岗暗哨、机关消息、堡垒碉楼、小路密道、壕沟陷阱等情报都透漏给敌人,敌人怎么可能攻进陈家村,灭掉麻衣陈家?!”
岳满江呐呐说道:“不错,不错……你父亲当年是玄门九脉盟主,大力肃清江湖败类,结下了很多仇家,而中原又闹捻子之乱,匪患频频,你父亲便格外重视陈家村的安危,大力加强武备,确实把陈家村打造的固若金汤。没有知情人的出卖,谁能打的进去?”
陈天默道:“陈家人不可能出卖自己,而外人之中,只有你岳满江能做到,因为你在陈家村住过!”
岳满江点点头:“是的,我和妻子在陈家村住过好几个月,你父亲待我如同亲兄弟一般,引着我到处参观陈家村,村中所有的武备建设,我都一清二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与你父亲商量,为你和潇潇订下了娃娃亲。”
陈天默脑海中稍稍闪过一抹岳潇潇的倩影,但迅疾又湮灭了,他嘶声说道:“所以,你都认了?”
岳满江道:“我认。”
“好!我父母双双遇害,胞弟丧命刀下,亲族死难者三百余人,不知所踪者两千有余,麻衣世家千年基业毁于一旦!这笔血仇,你打算怎么偿还?!”
“咚!”
岳满江重重的跪在了地上,朝着陈天默磕了一个响头,然后便没有再直起身子,而是哽咽道:“我情愿以死赎罪!”
“以死赎罪?你一个人的死,能消得了这份业债吗?!”
“岳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还请贤侄饶了他们吧。”
“无辜?哈!麻衣陈家死的那些人,谁不无辜?!又有谁饶过他们?!”
陈天默杀气腾腾,内心已经躁动至极,只是极力忍着才没有立刻朝岳满江的脑袋上拍下去!
他还要弄清楚一些事情,还有话要问:“幕后元凶到底是谁?”
岳满江叹了口气:“不知道。”
陈天默一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