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刘季便带着罪徒赶往骊山,顺利到达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办人员交接,而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带这些罪徒在附近的酒馆大吃一顿。因为他知道,被派到骊山修陵墓的徒役民伕,十之八九不能活着回家。
“把剩下的钱全花了,让大家伙吃饱喝足”,他吩咐管钱的卢绾。
卢绾摸着瘪瘪的钱袋,急道:“都花了,那我们回去路上怎么办?”
刘季瞪着他,高声骂道:“废什么话!就这最后一餐,你不让大家吃好喝好,对得起大家一路辛苦跟着咱吗?”
卢绾望着身后凄苦的罪徒,再不说话,径直往柜台走去。
酒肉很快就上来了,都用大盆装着,满满的,一盆又一盆。刘季将自己面前的肉和酒往对面长发遮面的男子面前一推。
“兄弟,来来来,喝酒吃肉,别光啃干饼!”
对面的男子抬起头,刘季一下就看到他脸上头发没完全遮住的墨色疤痕。刘季顿时一愣,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疤痕,而是被官府刻在脸上的字,这叫作黥刑。被黥刑的罪犯往往所犯之罪不大也不小,要被送去服苦役。官府为怕他们逃走,便在他们脸上刻字,以此为标记,让他们终身难逃。
“兄弟犯了什么事?”刘季给他倒上一碗酒,随意问道。
那人一口干掉碗里的酒,擦了一把嘴:“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到底犯了啥罪,反正受这黥刑我是求之不得。”
见刘季若有兴趣地望着他,他昂头解释:“有人给我看过相,说我受黥刑后就能称王。也许下次你再见我,我就是王了!哈哈哈!”
刘季很喜欢跟这样豪迈的汉子一起喝酒,与他对饮几大碗之后,两人互道了姓名。
“沛县刘季,小小泗水亭长”,刘季先说道。
那人坦然道:“六人,英布,骊山刑徒。”
刘季好奇道:“英布兄弟,与你同来的官吏呢,怎么你一人在这?”
英布下巴往外一点,刘季看到酒馆门口坐着两个缩头缩脑的汉子。
“两个官爷就送你一个人?”刘季不敢置信。
英布得意道:“若老子真想跑,别说两个人,就是十个人也奈何不了!”
“真汉子,真英雄!刘老三再敬你一碗!”刘季端起酒碗。
酒欢人散,英布走出酒馆,站到那两个苦等着他的小吏面前,对刘季高声道谢:“多谢哥哥的酒肉,以后英布必定还请你!”
刘季也道:“待兄弟平安出骊山,我一定好酒好肉招待。”
“哈哈哈”英布大笑三声,看着两个官吏不屑的眼神,他走到刘季身边,对他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潇洒离去。
刘季闻言顿时震骇,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才缓过神。
办完人员交接,收到复命文书,刘季立即撇下其他人,骑马以最快速度赶到渭河边,找到吕家新开的店铺。
吕释之含含糊糊告诉他,吕雉午后出去散心还没回来。刘季气结,沉着脸问了吕雉去的方向。听到兰池两字,他夺门而出,神色惊慌。一口水都没喝上,就往兰池方向打马狂奔,刘季心里充满担忧和恐惧。
因为英布最后告诉他的是,今夜兰池将再有人刺秦。所以他才那么有信心,因为始皇死,天下必大乱,他才有机会当王。
吕娥姁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偏偏在这个时候往兰池跑!
天色将晚,刘季一路疾驰总算在夜幕渐浓时到达兰池。兰池宫外灯火摇曳,乐曲声袅袅,好一副惬意的欢乐景象。
看来刺秦一事还没发生,刘季松了一口气,找了地方把马拴好,步入人群。吕雉性子孤傲,所以刘季远离嘈杂拥挤之所,专往僻静清雅之地寻找。果然在一临水的小亭子里,他看到了正痴心赏琴的吕雉。这次她孤身一人,身边连一个婢女护卫都没有。
亭里抚琴的是一个白衣美男,他长发飘飘,眉目如星,不近看还以为是一乐妓。吕雉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沉浸在他双手弹奏出来的美妙乐声中,连刘季走近也没发觉。
看到抚琴的男子,刘季气不打一出来。难怪此处无人观赏,一个大男人在那愁闷地弹琴,谁愿意看啊!偏偏吕雉不顾世俗眼光,在那痴站着动也不动。
这个女人!若不是他这个未婚夫婿亲自来寻人,她是不是准备一直站到琴师停止弹奏,收琴走人时,才想起来要回家!
他本想好好跟她打个招呼,好说好哄把她带回去。可看她这样不检点的行为,一时气急,冲上去一把拉过她的手臂,拽着她就要走。
“快跟我回家”,他黑着脸粗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