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冷落的静寂里,这并不十分响亮的铃声却格外清晰,听起来甚至有些宏大,尖锐刺耳,让人心惊。
这一瞬间,李季恨不得立刻把手机砸了。
姥姥的,早不响,晚不响,偏偏这个时候响!
这到底是谁啊?猪队友,还是卧底啊?
李季完全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高草猛地抖晃起来,李季半直了起身子。
沉暗的夜色里,他看清了那个号码:是廖莹的。
李季这才如从梦中惊醒,忽地想起和廖莹吃饭的事。
再细看手机上,已有五六个未接电话,也都是廖莹打来的。想是廖莹久不见人,等的急了;李季方才只顾跑,根本没听见。
手机铃声还在急促地响着,催命小鬼一样。
李季的头顿时膨胀了不知多少倍,像一只就要爆开的气球,口舌干烧,胃猛地缩了起来。
女人是祸水啊。
他的脑中突然毫无来由地,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惊惶未定,还没等李季按断电话,桥头上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那三个人去而复返。
只听猴子惊喜地喊了一声:“涛哥,他在这里!”
“别愣着,快下去抓住他啊!”
涛哥大叫。
李季惊得魂飞魄散,把手机往口袋里一塞,起身向后就跑。
树枝和草叶扑在脸上,热辣辣地疼。
仓皇之中,李季不辨路径,只管顺着草木稀疏处,没头苍蝇一样,亡命奔逃。
猴子三人也相继跳下来,随后紧追不舍。
穿过一片荒草滩,前面是成片成片的庄稼地。
晚夏初秋时节,玉米等作物长势依然旺盛,浓墨似的叶子,在暗夜中如涌动的波浪。
李季顺着田埂,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三个人在后面猛追,跑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爬上一个土坡,眼前一片开阔。脚下四五步外,一条灰茫茫的乡村路正向远处伸展。
李季停下来,略微辨了辨了方向。
夜空漆黑,如一块无边的幕布,上面缀满亮晶晶的星星,不停眨巴着眼睛。视线尽头有隐约的亮光,几声犬吠随着夜风遥遥传过来。
那里一定有村庄人家。
李季听着后面杂乱的脚步声,和不时响起的叫骂声,使劲喘了几大口气,跳下田埂,踏上土路,飞步向前。
手包的手机还在不停鸣响着。
李季满头满脸都是汗,头发上沾满了干草叶子,面颊也被树枝划开好几道血口子。
这一刻,他心里慌得不行,跑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接电话?
跑着,跑着,李季心里猛然一震。
自己只顾这么瞎跑,算是怎么回事啊?
看涛哥的意思,即使不卸掉一只胳膊,至少也要让自己吃些拳脚上的苦头。
皮肉之痛倒在其次,若一脸伤痕、鼻青嘴肿地去上班,可怎么见人啊?即便是没做什么亏心事,这面子也丢不起啊。
李季忽然有些懊丧。
怎么人越年长,胆子越小,顾忌越多?
要是换做以前,李季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开干。
至于衣烂鞋丢,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结果是大获全胜,还是一败涂地,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打死不要紧,吓死最丢人。宁可被打死,不能被吓死。
那时候遇到事情,只想着靠自己解决,耻于求人。
人人都有一双拳头。
少年人,打遍天下。
打得过,扬眉吐气;打不过,愿赌服输。
就这么简单。
可现在,有困难,先找警察。
李季第一个想到的是打110。
他举起手机,一边跑,一边摸索着按拨号码。
心跳手颤,好不容易按完三个数字。
屏幕闪亮,手机震动。
“嘟.....嘟......嘟......”
长长的拨号音,随着李季“怦怦”的心跳,急促地响着。
“喂!你好,119!”
电话接通了,传出一个甜美的女声。
“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