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季呆住了,脸上发烧一样,嘴唇哆嗦了几下,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眼里,那个一向和善、体贴关心下属的陶行长,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的陌生人。
“去忙你的吧。”李季听见陶平又说了一声。
李季木然走出陶平办公室,在楼梯口愣了好半天,才渐渐回过神来。
猛然之间,他感到一阵绝望。
本想着好好工作,再攒点钱,准备结婚;可现在,连工作都要保不住了。若是丢了银行的工作,到哪里再找饭碗?要是妈妈知道了,不得担心死,还有廖莹。
李季不敢再想下去了。
当务之急,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笔贷款收回来。
可只有十二天的时间,即使拍卖土地,也根本来不及。何况还要走司法程序,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这不是明明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可能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只要他辞职,行里就不再追究他的其他责任了。
担保法规定,同一债权既有保证又有物的担保的,保证人对物的担保以外的债权承担保证责任。
万豪集团这笔贷款,有欣欣公司提供的土地使用权抵押担保,还有追加李季为保证人。
如果根据评估价值,欣欣公司土地拍卖所得款项,足以偿付贷款本息,根本不需要李季再承担保证责任。
而实质上,现在这块土地顶到天,大概最多也只能拍到五千万,至少有一半的资金缺口。而且,就那个地段的情形看,十有八九会流拍。
可这五千万,对于李季也是天文数字。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自己这条命,竟然可以值五千万,也该知足了。
李季苦笑。
老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必定会再给你开一扇窗。只要自己辞职,五千万一笔勾销,行里也算讲义气,陶行长够交情。
这扇窗户,真是敞亮,大度。
“赚了!赚了!赚大了!”
李季拍着脑袋,拼命往好处想。可思前想后,总有一种自欺欺人的感觉,像那一个捂着耳朵偷铃铛的“聪明人”。
李季扶着楼梯,慢慢走回五楼。
阳光斜斜地照在走廊上,地上晃动着斑驳的暗影。猛然间,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李季吓了一大跳。
难道,难道这个担保文书,就是为了让自己主动辞职?!
李季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前,盯着案头的台历,目光呆滞。
想了一会,李季把小张和小朱叫了过来,将崔浩和陶行长的话都跟他俩说了。
小朱立马急了:“头,这不是坑人吗?十二天,哪里够啊!”
小张吭哧了两声:“李总,你打算怎么办?”
李季盯着小张看了两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小张的脸不觉红了,“这,这......”
“你不觉得这笔贷款问题比较多吗?”李季问。
“当,当时我也觉得不太合适,”小张愣了一下,使劲咽了一口吐沫“可,可崔总说没问题,说万豪集团还会有事吗?只是走走程序,回头它就把钱还上了。”
“哎,”李季谈了口气,“现在说啥都晚了。”
小张低下头,不说话了。
“要万豪集团还款不难,”小朱说,“可人家融资部根本没这笔账,怎么还啊?”
“下午我们再去一趟万豪集团。”李季说。
吃过午饭,李季趴在桌上眯了一会。醒来时,忽觉浑身发冷,这才发现空调打的太低了。
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只觉脸热头晕,一摸额头,很烫。不一会,清鼻涕就流了出来,愈发觉得头昏沉沉的。
起身倒了一大杯热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头上、身上微微出汗,可还是眼神迷糊,只觉脚下发软。
李季在沙发上靠了一会,还是觉得浑身难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看来是感冒了。
病的真不是时候,李季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去输液吧,好得快。于是他打电话跟崔浩说了一声,又告诉了小朱和小张,便关上门,下了楼。
办公大楼后面不远,有一个社区的小医院。医生给李季开了药,护士领到输液室。
里面已有好几个病人。护士找了一个空位,给李季扎上针。
李季躺在床上,看着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一滴顺着针管滴下来,心里慢慢安静。
这时,旁边两个人的对话,引起了李季的注意。
“你听说了吧,万豪集团的董事长跳楼了!”
“这谁不知道啊,都好几天的事了!”
“知道为啥跳楼啊?”
“报纸上说,是因为抑郁症。”
“报纸上说?哼!”那人哼了一声,“报纸上说的都不准。”
“那你说为啥?”另一个人似乎很不服气。
“跟你说吧,”先前那人压低了声音,可李季还是听得很清楚,“人家说万成去澳门赌博,输了不少钱......”
“啊?!”另一个显然吃了一惊。
万成去澳门赌博!
李季也是大吃一惊,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针尖猛地一抖,手腕一阵疼痛,一股殷红的血淌了出来。
“护士,把针拔了吧!”
李季顾不上护士诧异的目光,连一瓶液体也没输完,便匆匆离开了输液室。
他走到医院外面一个僻静角落,想了想,掏出手机,飞快按下一连串数字,随即将听筒贴在耳边。
电话通了。
“嫂子,你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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