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走上前,看闺女小脸拉得老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谁惹我家阿宝不高兴了?”
祥云鼻子哼哼两声,指着道观门口,正眉飞色舞跟大伙儿炫耀半月后成婚的丁茂山。
郑氏叹气,惋惜地看了庆娘一眼,却也无能为力。
午后,林家来了位熟人。
宋引拎着一条腊肉,两坛屠苏酒,来家里拜访。
林老三热情款待,两人站在小院中说好半晌话,直到太阳西垂才分别。
吃晚食的时候,林老三告诉家里一个消息。
“今天宋衙役说,想让我年后去衙门某个差事,他手底下刚好有老衙役退休,正缺人。”
此话一出,第一个拒绝的就是林老太。
“不成,衙役危险,现在世道不太平,前些日子又是闹山匪,又是抓要犯逃犯,你的本事我知道,对付一两个恶人不是问题,那也架不住人多,你忘了你爷是怎么死的了?”
林老三垂着又作声,手上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
林老太爷当年就是剿灭山匪的时候被杀的,尸骨还是衙门送回来的,尸身分离,死相惨烈。
衙门给了抚恤金,却依旧驱不散林家人心中的悲伤,亲人惨死的悲痛直到今日想起来,餐桌上都是静默一片。
郑氏很少干预丈夫的决定,一则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出嫁要从夫,二是林老三是个有主意的,大事小情上拎的清。
可她一听丈夫要去当衙役,同样不乐意。
“咱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总有一碗饱饭可以吃,一件暖和衣服穿,衙役过得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稍不留意就有丧命的可能,我不许你去。”
林老三张了张嘴:“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镇上的衙役多的是干到退休的。”
林老大瞧他这样,就知道林老三心里是想去的,他理解弟弟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心情,哪个男人心里没有一点英雄梦。
衙役虽说是府衙不入流的微末差役,但好歹是半个公家人,说出去林家有个替县衙干活的儿子,村里不会有人不长眼敢找家里的麻烦。
“娘,宋衙役能看上三弟是好事,我瞧他人不错,上回村里丢孩子帮了不少忙,是个难得的热心肠,应该是看三弟身手不错,才起了招贤纳士的心思。”
林四郎最清楚三哥的想法,赶紧帮忙说话:“这是个好机会,三哥你一定得去,到时候咱家出了个衙役,看胡二还敢不敢欺负三嫂!”
林老三用力点点头:“是啊娘,衙门空出个位置不容易,宋衙役是看在我们之间交情的份儿上,才想到我的。”
林老太看儿子眼里闪着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知道说什么都没用,老三从小比其他几个主意多,性格又倔,不撞南墙不回头,一门心思想着往外跑。
他也有本事,力气大,功夫好,耍得一手好箭术,确实不适合荒废在山野间。
可林老太的心愿,从来都只是儿孙绕膝,她不在乎家里是不是富裕,只希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过日子。
现在看来,老三是铁了心要去闯荡一番事业了。
“随你吧,你也成家了,连女儿都有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林老三知道老娘这是同意了,喜滋滋地连喝了两碗米粥,还想再盛一碗时,被郑氏一把拦住。
“吃吃吃,都吃完了明天早食吃什么?”
完了,媳妇这是生气了。
夜晚,西厢房内,郑氏背对着丈夫,气呼呼一句话不想说。
她心还是不顺,一边担忧丈夫当衙役后,容易受伤,一边又怕阻止了他,日后丈夫想起来后悔,会埋怨在她头上。
林老三跟往常一样,粗壮的手臂揽过媳妇的腰肢,两人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少不了日常温存。
平日里一向温顺小意的郑氏,今天却发起小脾气,挥开他的胳膊。
“别碰我,找你的宋衙役去!”
话虽说得冷淡,嗓音里的委屈和担忧,满地都要溢出来了。
林老三掰过郑氏身子,发现她脸颊上都是泪水,慌得手脚都乱了。
“怎么哭上了,我只是去当个衙役,又不是被发配充军,宋头说了,三天就可休息一天,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边说边用袖子给媳妇擦眼泪,心尖上跟针刺一样:“别哭了媳妇,我看着心疼,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在我面前哭。”
“那你回了宋衙役,就说你要在娘面前尽孝,不去当差役。”
林老三动作一顿,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