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风刚退两步,脚后跟就被高高的门槛给挡住。
张婉容已放下茶盏迎过来,温温婉婉,规规矩矩,屈膝行礼:“相公您回来了。”
眉目间,稍见得色。只是含蓄不张扬。
叶风心下恍然。
对方这就是在表功,表“训练”他家人的功劳。
他想说:他家的人不必如此,但不学礼数确实不行。而且他若如此说了,肯定就会伤到张婉容的好心。
可这样的家、家人,属实陌生得紧,也令他自己浑身不自在。
上世就缺亲情的他,这世是想好好体会和感受的。
“婉容你辛苦了。”
叶风艰难说了一句,再朝着比自己更浑身别扭的父母过去,行礼道:“修远见过父亲、母亲。”
这就是请早安吧?是吧是吧?
父亲浑身僵硬,母亲倒是笑得亲切,两只脚明显有忍不住想下地过来揪他的冲动。
叶风只当没看见。
侧身,再依礼见过兄长和大嫂。
兄长叶雷想蹦起来却又强行抓住椅子控制身体。
大嫂那么个爽利的人儿,脸都感觉扭曲了。
叶风再扫眼小侄子,再转身看那边独坐一排的妹妹叶云。
呵!
走去妹妹那排空出来的第一张椅子边,一扯袍摆两侧,叶风大马金刀坐下。
开口即道:“远儿我已调任锦衣卫北镇抚司,任正四品理刑掌旗,今后在家的时日应该不能很多。有劳父母多多操持。”
既然学习礼仪已是必须的事情,他叶风就先做个表率。
叶云的小脸皱到一起,悄悄扯二哥的袖子。
“二哥~~~”
坐椅子只能坐小半个屁股,还得双膝并拢,腰背挺直,双手交叠放腿上。这把在村子里仿佛皮猴子一般的叶云给拘得想上树。
不,不是上树,是还不如扛把锄头去下地挖点儿啥。
叶风冲妹妹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同样的无奈。
见母亲眼中也和妹妹一般的“求救”之色黯然,叶风强自忍住心疼的情绪,站起身,拱手道:“父亲、母亲,远儿已用过早食,一夜未歇,这就回屋补眠去了。”
说着就要走。
眼角余光瞟见张婉容面上的得意之色,叶风心中忽然不耐。
一甩袖子就道:“这是家,不是囚笼。基本的礼数规矩懂就行了。在家还做出这许多腔调来,没得生分。”
说完也不管张婉容变了颜色的脸。
再对父母兄长道:“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你们也不懂欣赏,挖了种菜吧。果树留着,再多种些。鸡鸭那些也养点儿。哥你去搭鸡鸭棚,小妹你和大嫂带上人手去采买。娘您用过早饭了没?吃过就找婆子陪你打麻雀牌去。”
末了,再郑重说明道:“我们全家已可真正恢复身份,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叶母一听,顿时跳下楹榻,活动起老腰。
“哎哟,可憋死老娘了。”
叶父额头的褶皱也笑开,只关切地问:“恢复了?仇人那边?”
叶风重重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已解决了。”
心道:快了。
叶父看着儿子很有担当的样子,无言地拍了下他的胳膊,放心去做事。
叶雷则憨憨地乐,起身去招呼人拿家伙什儿。
叶云吐出一口长气,欢欢喜喜去拉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大嫂。
小侄子叶承俊,乳名小豆子,迈开两条小短腿就去扑祖母。
一时间,满屋的拘谨沉闷一扫而空,转眼变成欢乐放松的海洋。
张婉容张了张嘴,转过身,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这都是为了谁啊?真当她是吃饱了撑的啊?
这叶风,当真讨厌得紧。
讨厌的叶风已经回屋睡觉。
倒是叶母有些儿过意不去,见婉容难过,便想着给其道歉。
张婉容也没法跟婆母呕气,只得忍泪,去招呼人陪婆母耍牌。
内心委屈得不要不要的。遂又盘算起三年后和离之事。
至于叶风的假身份?其实他是小县丞还是小举人,对婉容来说也没差,她不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