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叹道:“可不是,我也纳闷,就算整顿亲卫,为何打发了他?柴大郎倒是说了一句,如今亲卫里能留在紫薇城的,都是东宫旧人。我想了想才发觉,殿内省这边似乎也是如此。”
侍卫和监官只用东宫旧人,皇帝竟已多疑至此了?窦氏心神剧震,一时拿着李渊换下的蹀躞带竟是忘了放下,“那这几日,朝中或是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渊想了想,摇头道:“我也反复想过,但这几日里外朝内宫实在并无异样。”
窦氏神色越发凝重:“不,一定有!就算风起萍末,也必有因果可循,这般大变,越是不知道缘由,越得小心谨慎。毕竟自古以来,伴君之道,如履虎尾……”
李渊见她怔悚出神,倒有些后悔吓着她了,自己从她手里拿过蹀躞带挂在案头,嘴里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又不是我一个,大不了就是被发到外地去,横竖三娘和二郎的亲事都已定下,等他们完婚,咱们哪里去不得?对了,三娘和三郎都到家了吧,咱们待会儿且不跟孩子们提这个,一家人好好团聚要紧。”
窦氏心里原就不安,听丈夫提到三娘,脱口冷笑道:“完婚?三娘如今可是长进了,今日还没进家门就放出话来,三郎不回家,她就不出嫁。”
李渊愣了一下,这孩子!他有些想笑,觑着窦氏的脸色又不敢笑出来,咳了两声才道:“不过是气话而已,你莫要当真,三娘一直倔性,又重情谊,咱们好生跟她说说就是。再说了,咱们若真去外地为官,原是不妨带上三郎……”
他话未说完,窦氏已锐声道:“不行!”
李渊吓了一跳,“这又为何?”
窦氏只觉头疼,她着实不愿多提此事,揉了揉额角道,“这都是小事,回头再说,倒是你今日打听过没有,咱们那亲家是否也被打发了?”
李渊见她脸色不好,倒也不敢追问,随口回道:“他自然无事,毕竟是曾经跟着陛下到江南平陈的旧人。”
窦氏忍不住叹气:“旧人?难不成比你这表兄还能旧些。有机会你还是向他打听打听,毕竟你二人轮流在宫中值守,或许有事他知你不知。对了,今日他家大郎倒是过来了,可惜二娘没来,说是伤了脚,不然倒是可以让二娘……”
李渊却断然摇头:“罢了罢了,他家你还不知,只怕让二郎去问他还容易些。”
窦氏皱眉道,“适才他来在这边倒是遇到了三郎,听说相谈甚欢,还说改日要给三郎洗尘,要带他玩马球。竟不知三郎为何入了他的眼,我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李渊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好为何的,我家三郎何等人品,谁见了能不喜欢?今日柴大郎还跟我打听了一句,似乎是三郎在长安时帮了他一个忙,他也不肯细说,只道这两日还要来当面致谢呢。”
“这元大郎要带三郎玩耍自是好事,三郎可怜见的,在长安也没人带他玩这些,嗯,我这就去马厩给他挑匹好马出来,也算是为父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兴兴头头地穿上了身家常的窄袖袍子,刚要走,突然又有了新主意,一叠声让人去把两个儿子三个女婿都叫上,“一道去马厩箭道,就说我要考究考究他们,赢的自有一份大彩头!”
转头见窦氏还是皱眉不语,他哈哈一笑:“你就别再多想了,要我说,你平日里就是思虑太多,当初我找了几匹好马,你也让我都拿去献给陛下;亏我当初没全听你的,我要是把骏马都献了,如今又拿什么给这几个小的?行了,你也别愁,让那姊妹三个也陪你乐乐,比什么不强?”
见他万事转眼抛在脑后的模样,窦氏只觉得太阳穴里一抽一抽的更疼了。犹豫片刻后,她还是找人吩咐道:“去给三郎传句话,让他小心些,万万莫要逞强。”
花园里,元仁观总算听到了这句他期待已久的“国公有请”,笑得眉眼都舒展开来:“仁观求之不得!”
国公府外,打马而过的柴绍也拉住了缰绳,瞧着那乌头大门和门旁丈高的阀阅,想着适才李渊的话语,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长安第一好汉李玄霸,很好!只是看来唐国公竟是丝毫不知,也罢,柴某就改日再来一会!”
而国公府内,李玄霸听着下人的传话,白皙俊秀的脸孔上却渐渐地满是冰霜。
“夫人说了,让您小心些,万万莫要逞强。”
父亲要考究大家骑射,母亲就让自己万万莫要逞强?就在这时,里屋传出了婢女小鱼的惊呼:“哎呀,怎么嘴里面也破了,夫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玄霸脸色顿时更冷了,他慢慢站了起来,吩咐小厮道:“去,把我的弓拿来!”
凌云正被小鱼和小七按着,龇牙咧嘴地上着药,心里暗暗怀疑,这两个丫头是在借机泄愤:嘴里破了,自然是牙齿碰的,难不成还能是母亲发功隔山打牛?以前也没见她们这么大惊小怪……隐隐听到外头动静,她察觉不对,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却见院门口衣角一闪而没,玄霸已然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