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单纯到近乎愚蠢，她总觉得母亲说什么都是对的，母亲不会让她做坏事。所以她用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她母亲是想让她骗鲛人来涯族并要了他们的命。

后来，春山绒骗了很多鲛人，但只有离思雅相信了她。

那个跟她年纪相仿，身份相仿，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鲛族小皇子，愿意相信她。

他们曾有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

离思雅是无意中发现的涯族的连接点，彼时他惊讶于海里某块石头竟然会说话，春山绒骗他自己是石头仙，太无聊了想找人聊天。两人很快结识成为了朋友。

他们没日没夜地畅聊，几乎无话不谈，离思雅向春山绒慷慨的分享着尘间的各种趣事，春山绒一一回应着他。离思雅觉得，他之前从来没有遇到如此有趣又懂他的人。

离思雅那时候逃婚，也是因为春山绒，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女子。

春山绒告诉他，只要摸着石头，虔诚着想着涯族，就能躲开抓他回家的人，也能见到她了。

离思雅本以为，那将是幸福的开始，他终于能见到自己日思夜念的她了。

没想到竟是来到了地狱。

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噩梦，他在这里被囚禁，被剥皮，被人如物件般随意践踏。

而他最在意的姑娘，竟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她会一边哭着，一边看着他被人剥皮凌辱，然后治好他所有的伤，让他再经历这些痛苦，一遍又一遍。

夕日尊贵的小皇子，如今像一条伤痕累累的烂臭死鱼。

离思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云枝静静的看着陷入回忆的春山绒红了眼眶，她突然觉得，春山绒也是个可怜人。

云枝知道春山绒是真心想让他们带离思雅走，她难以想象春山绒是如何下定的决心。这是一个痛苦且残忍的决定，因为它背后承载着涯族全部人的命……

“你可想好了？”云枝收起银鞭，轻声问道。

春山绒自然知道云枝所谓何意，她的声音里罕见的带了疲惫，“这万年间，有数百位“泉使”命丧于此，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涯族本该就在万年前灭亡。涯族人受圣女庇佑已经够久了，我不想再庇佑下去了。就像你之前说的，连自己所爱之人都护不住……我可真是个废物啊。”

春山绒又从手中变出一块叠好的布，对云枝道，“这是地图，水晶球与尘间的连接点在海洋的某个地方，我在这地图上标了出来。等你回去后，把那个连接点销毁了吧……”

说完，她收起羽翼，侧身云枝他们让开路，“走吧，我会帮你们引开追兵。”

离开时，离思雅大步从春山绒身边走过，春山绒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雅……”

离思雅未发一言。

春山绒又喊了一声，声音哽咽，“对不起……”

离思雅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停住，背对着春山绒，声音很轻但坚定，“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春山绒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待云枝五人走远后，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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