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高照,锦帐春深;鬓乱钗横,被翻红浪。
步练师静静地觑着身上人。
她绝非体面,万分狼狈,仿佛一轮堕入泥沼的月亮,满身都是不可示人的痕迹。
但是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冷漠,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寒凉,薄将山在暴怒中绝望,在疯魔中冷静:
是。
步练师就是这般神明。
就算你把她拉下神坛,就算你把她按进烂泥,就算你把她拆吃入腹……
步练师静静地觑着薄将山。
——她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一只可笑的蝼蚁,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东西。
她的尊严像是一把刀,又冷又硬又锋利。
薄将山看似占尽上风,又输得粉身碎骨。
“……步大人。”
他凑近了步练师,声音又低又哑:
“想不想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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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步练师不想。
她对薄将山没有杀心,只有怜悯:
……他到底活的是有多孤独,才会向她步练师索求一份“爱”?
她给不了。
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命就在皇上手里握着。周泰给了她生杀予夺的大权,给了她万人钦羡的抬爱,给了她泼天煊赫的荣华……
——命运的关照,天子的赏赐,都是明码标价的。
她步练师穷极一生,都是周皇室的一颗棋子;你薄将山捧出的那一颗真心,只是喂给皇上座下的一条好狗罢了!
不值得。
薄将山想要的,她根本给不了;从那颗樱桃开始,步练师对他的回报,也只有这一身无用的皮囊。
肌/肤/之/亲,仅此而已。
不值得。
“相国,”步练师抬起手来,把薄将山的乱发,撩到他耳后去,“放过你自己吧。”
不值得。
薄将山冷冷地看着她:“周琛何故?”
他明明是才是刀俎,她明明才是鱼肉。但薄将山这般仓皇狼狈,只能把自己的嫉妒,血淋淋地撕扯开来,呈在双手里奉给她看:
——为什么周琛得到的,我得不到?
“薄止,”步练师轻轻地笑起来,也不知是在嘲讽谁,“你做什么,要和周家人争?”
周琛可是周皇室的血脉,我为他倾注的一切,都是为大统服务!朝堂讲究分权制衡,你薄将山站在太子一边,那么为了防止东宫一家独大,周琛背后自然也要有举足轻重的权臣。
在皇帝周泰的授意下,步练师站在了周琛一系上;至于那些青梅竹马之情,两心相许之谊,不过是痴人嘴里的梦幻泡影:
——步练师的心,只归皇帝一人所有。
她和周琛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
薄止,你做什么,要和皇上争?
薄将山听懂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低声轻笑,极尽嘲讽。
“步大人,”薄将山的眼睛里呈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病气森然,扭曲万分,“来选吧。”
步练师错愕道:“什么?”
选什么?
你既然听懂了我的话,就应该彻底死心,你我枕上欢愉,不过是玩耍而已……
——唰!
刀光惊惶,血色飚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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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练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