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从秦奕那里得知父皇要将十一嫁到东陵的消息,还听说十一不哭不闹,反而要求和东陵世子祁珏而非王子祁仁吉成亲。
没想到十一年纪轻轻,看人倒是很准。
“二哥不用多想,十一妹妹十分聪慧,知道自己的选择。”
秦水寒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他又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即扭头走向御书房。
“儿臣给父皇请安。”
秦水寒一脸冷厉地站在秦明帝面前。
他扫过秦明帝的脸庞。
脸色微红,双颊饱满,看上去的确容光焕发。
秦水寒在心中冷笑一声,夜夜笙歌,倒要看看父皇这个样子还能持续多久!
秦明帝悠然地坐在玉椅上,听他语气冰冷,知道他还在和自己生气。
“朕不会同意你娶伊木。”
秦水寒紧紧握起拳头,一声不吭。
没想到父皇的第一句话就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想知道为何吗?”
秦水寒冷冷地盯着他。
半天,他动了动唇不情愿地回道:“儿臣愚昧,不知父皇用意。”
秦明帝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敢情这是要促膝长谈?
秦水寒皱了皱眉,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
父子这样面对面的交流还是孩提时代,如今两人再次面对面的坐着,不禁让他感慨万千。
“你可知朕最早想立谁为太子?”
秦明帝一双鹰眼冷冷地盯着他。
不待秦水寒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不是哲儿而是你。论才学,他不如你,论能力,他也不及你一半,论治国,他更是一窍不通。”
秦明帝自嘲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但是他比你狠!他会不择手段的除去任何挡道之人。娄黎一倒台,他就废了娄彩衣。他知道你比他强,不惜一切也要杀你。朕废他是因为他和外敌私通,并不是因为他想杀你。他知道你的软肋是林卫夫的庶女,所以联手楚心懿杀了你的爱妃。你看看他多狠心,这才是一个君王该有的样子!”
这番话如同一块块巨石,排山倒海般地压在秦水寒身上。
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
“朕对伊木没什么意见,只是看到你如此喜欢她,让朕想起那位庶女刚去世的时候。那时的你如同行尸走肉,眼中无神颓废不堪,让朕失望至极!一个女人而已,你这个样子如何坐拥江山?”
秦水寒紧闭双唇,没想到父皇是因为自己才对依依感到不满!
秦明帝微微抬着头,睨视的眼神带着傲然和不可一世。
果然这些子嗣们都没有传得自己的衣钵。
“知道朕为何舍得把十一嫁到东陵吗?”
秦水寒直愣愣地盯着他,这点事自己还是看得透的。
“瓦拉不安分,父皇想换取和东陵的长久安好。”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秦明帝的意料。
若儿看不透,寒儿倒是参透了。
身为大秦第五代皇帝,在位十七年,也算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但他不甘心做个太平皇帝,他想有生之年拿下瓦拉留名青史。
“这点,你比若儿强。”
“二哥当局者迷罢了。”
两人都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几日,秦水寒和秦奕私查京城中出现的瓦拉子民,虽然一直有往来贸易的瓦拉人,但今年绝对比往年多。
秦明帝却是听闻北疆战士伤亡无数,前日朝廷又收到速报,是一份长长的战死人员名单。
因为正值岁末,他便没有大肆宣扬,反正来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安抚士兵。
国库又要收紧了。
秦明帝叹了口气。
“寒儿,如果朕杀了伊木,你会如何?会像杀哲儿那样杀了朕吗?”
秦水寒没有吭声,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父皇如何断定是自己杀了秦哲?
他当机立断,从椅子上站起来,跪伏在地。
“儿臣绝不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秦明帝阖了阖眼。
“朕不过是试探你,相信哲儿不是你所杀。”
秦水寒在心中舒了口气,没想到自己也有要用这种小聪明的一日。
自己的确不会弑父,但并不代表不会弑兄!
“父皇英明!”
“起来吧。”
两人一个对视,瞬间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寒儿,伊木不适合你。”
秦水寒没有起身,低下头恳求道:“儿臣恳请父皇放过伊木!”
“朕可以放过她,但若是那样,太子之位就不再是你的!”
“儿臣不要那太子之位。”
“放肆!”
秦明帝猛喝一声,声音振聋发聩。
御书房外的景兰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不知发生了何事。
守候在外的龙胄侍卫也把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
“出去!”
景兰被秦明帝沉声一喝,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水寒,惴惴然地退了出去。
“朕给你三日时间,想清楚了再回复朕!退下。”
秦水寒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良久,他抬起头问道:“父皇,儿臣心意已决,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伊木。”
他不顾秦明帝狰狞的表情,继续说道:“儿臣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荒废公务,相反,因为伊木在身边,才能让儿臣更有动力去面对一切。都说家和万事兴,她给了儿臣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就无畏任何艰险。”
说完,秦水寒起身告退。
只是快到门口时,他又突然回头问道:“父皇,你可曾爱过母妃?”
四目相对。
秦明帝神情复杂,已然没了刚才的震怒。
一个女人能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家和万事兴?!
在帝王之家,岂不是个笑话?
他淡漠地看向秦水寒。
尹云菲,寒儿的母妃,自己真的爱过吗?
他记得她温柔的眉眼,那时也希望生生世世和她一起,只是后来又出现了曹落霞,之后又出现了慕思思。
每个女子,他都想过天长地久,结果每个女子,都成了过眼云烟。
秦水寒从他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刚迈入长廊,景兰正站在拐角处等他。
景兰从怀里掏出一个行医袋,递了过去。
“寒王殿下,伊木小姐落下的行医袋。咋家觉得眼熟,似乎和前王妃的袋子一样。不知是不是咋家记错了。”
秦水寒接过行医袋,藏入了怀中。
“多谢景兰大监。伊木医术高明,不输林依,而袋内的器具她都会用,本王就转手送给她了。”
景兰微微转了转手中的拂尘,觉得有丝不可思议,不过他并没有纠结此事,而是传达了一个信息。
“寒王殿下,今日圣上只召见了你和若王殿下。”
说完,他转身离去。
秦水寒微微一愣,看来父皇是在自己和二哥两人中选下一任太子,而刚才景兰的态度也表明了他会站队自己这边。
他有些不信。
客观而言,父皇并不昏庸,只是最近私生活混乱不堪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方的暖亭走去。
在暖亭等候的玄风,立马上前给他披上了裘衣。
眼前的雪景宏伟壮观,秦水寒却觉得有一种别样的萧瑟和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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