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正在书房习字的谢池等到了骆林悦,此人是国子监骆祭酒的孙子,与他年龄相当,样貌相当,自幼一起读书,也是谢池在京中唯一的好友。
同样生于书香门第,谢池习文颇有些天分,骆林悦不同,书念的马马虎虎,字也写得歪七扭八,好在武艺不错,但无上战场历练之心,原因无他,只是离不开京城的温柔乡。
“在三卫混得如何?”谢池头也不抬地问道。
“只能说是风生水起,对了,你让我帮你打听的事情。”骆林悦从袖中摸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纸,扔在谢池案上,扭头寻了个处舒服地儿盘腿而坐,四处打量,看屋内有什么新鲜物件儿让他把玩一番。
谢池一张字写完才放下笔,打开信纸在灯烛下细细查看。
“昨夜的事我听说了,你可算明白鱼水之欢的美妙滋味了,可惜九公主算不得美人,撑死是个清秀佳人。她哪里好?竟入得了你的眼,西南八年,想不到口味儿也变了。”骆林悦絮絮叨叨半晌,也不见谢池回答半个字,仍是一副沉思模样。
“莫不是……莫不是你嫌女人聒噪才选了个有哑疾的?”
谢池将手中信纸放在灯下点燃烧尽,侧过脸打量了骆林悦一番:“你这样的,得找个耳不能闻的方可。”
骆林悦靠着家世和中上之姿的身材长相,在禁卫军中混得不错,身处皇宫,消息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灵通,他自称“皇家百晓生”,这称号他只在两个人面前提过,一位是谢池,另一位是他爷爷骆祭酒,据说提完后被家法揍个半死,自那以后便只有谢池知晓了。
“九公主确实是个可怜人,平日顶多是个爹不疼、没娘爱,如今与你定下婚事,那可热闹了,单你那表妹,就不是个省油的灯。”骆林悦这话未见真可怜李无眠,看戏的成分更多些。
谢池似是认同地点点头,李无眠没有可为她说得上话的外祖家,甚至可以说是孤单影只,背景与经历简单到写不满一页纸。
可这世上可怜人太多了,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
“五月初五端午后,我便回西南军营了。”谢池从身后架子上取出个檀木匣子递给骆林悦,匣中是大小相等的紫水晶珠,在他看来不过都是华而不实的物件儿,却对骆林悦大有用处,平康坊的娘子们可在乎得紧。
“多谢行舟兄!端午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返京,可需要贤弟暗中关照你那未婚妻?”大渊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明争暗斗,弱肉强食,往日里李无眠无依无靠,才能活到现在,如今配了个浪尖儿上的郎君,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不必,能不能活到住进公主府那日,凭她自己造化吧。”
骆林悦心中感叹,爷爷素来爱将谢池挂在嘴边,夸他文武全才,世间少有,可有什么用,无情啊无情,吃干抹净,说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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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宫贺礼络绎不绝送到闻春斋,夜里落锁时院中几乎连个站人的地儿都没了。
李无眠面朝外侧卧在床榻上,凝视着床帐上挂的香囊,缕缕香烟,沁人心脾。
鱼书燕字忙着收拾首饰挂件儿,许多精美华贵的冠子步摇还是头一次碰到,可见这门亲事之重。
往日里,旁人尚公主,都说是他们男子攀了皇家富贵,李无眠是个特例,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渊,都找不出一个能说出谢池高攀之话。
李无眠睡不着,喜忧参半,能嫁给人品贵重,才貌兼备的男子固然极好,可谢池娶她,却于他无半点益处。
她没有可帮衬一二的外祖家,更要连累谢池丢了掌兵之职,再加上自己无才无貌,口不能言,两个人在一起说话都不便,按律谢池还不能纳妾……
他有责任有担当才不得不娶她,她却不能这般害了他,念及此处,李无眠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示意燕字上前,比划道:三日后应是谢将军的朝参日,到时让四平送封信给谢将军,就说我约他一见。
为堵住悠悠众口,赐婚圣旨连夜已下,大渊素有婚事已定祈求百年偕老的习俗,她以去大慈恩寺礼佛为由出宫,届时二人将话说明,哪怕被人瞧见,二人有婚约在身,也不妨事,只说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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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四平目不转睛的守了一个晌午,才瞧见谢池从含元殿出来,身边围了不少官员说话攀谈,心中感叹鱼书燕字所言不假,果真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上天垂怜九公主,赵才人在天有灵,得此良缘,以后再无人敢欺负他们闻春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