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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闲持贝叶书,一

杜若奇道,“咦?莫非你已知姐夫姓名?”

其实男家姓名早在草帖子里已写过,所谓‘问名’,乃是男家问女家闺名。

杜蘅明知道杜若有意玩笑,却无话可驳,只得连连跺脚,自掩了房门,杜若便在屏风后偷听。

两家交换了写着儿女名讳、生辰八字的龙凤庚帖,因柳郎住怀远坊,便议定了在上元节后的正月十八日往坊中大云寺问吉卜卦。

乔媒婆笑,“娘子放心,元娘与大郎必是天作之合。”

韦氏蹙了眉,犹豫片刻方道,“婚事应的急了些,家中历年积攒有限,嫁妆却还未备齐。”

乔媒婆目光一闪,已是笑嘻嘻应话。

“柳郎光杆一个,又无亲眷帮扶,哪能计较良多。这桩亲事,原是柳家高攀。婚后他待元娘百说百应。娘子心疼女儿,方才挑了这样人家。若有不足,过后私下贴补,岂不便宜。”

韦氏尤在叹息。

“究竟是长女,太俭省了也不好看。”

乔媒婆暗笑,她早把双方底细摸得清清楚楚。

柳绩分明只图个‘杜’字,杜家分明只求快快脱手,还扯二五八万给谁看?

她嘴上敷衍得热闹,见韦氏收了愁容,拍拍屁股便溜了。

韦氏唤了杜若到跟前。

“蘅儿的婚事,接下来有纳吉、纳征诸事要办。按规矩,纳征当日女家当摆宴招待男家亲友。待定了日子,还需往柳宅铺装。这两日先办嫁妆。”

杜若听到嫁妆二字,长长松气儿。

阿姐钟情于柳绩自是极好,只是姐夫职位低微,收入有限,往后娘家也未必肯看顾,机会难得,她必要替阿姐筹划一份好嫁妆,往后帮扶得姐夫一二,夫妻俩才得和顺。

杜若忙应道,“不如就是今日,午后儿陪阿娘往西市走,又近,胡商的东西也稀奇新鲜。”

韦氏听了点头,又吩咐。

“那棵槐树打根儿上都叫咬烂了,需使人砍了去,不然哪日风大雨大,整个树冠栽下来,压着房舍可不是玩的。”

杜若应了自去安顿车马。

用过午饭,杜家的牛车便摇摇晃晃出了坊门。

自家车子,虽然外面少些装饰,里头却舒服许多,四面都刷成米白色,铺了竹席锦褥,角落双层漆盒装着清早煮的红枣汤,又置一架绿釉香薰炉。再有两只大木头箱子,一只装着满满当当三十匹素绢,另一只装着七八贯铜钱。

牛车本就慢,三个人加两箱钱帛也颇沉重,只能溜边儿走,中间的大道让给急吼吼的马车。

车轮卷起飞扬的黄土,杜若放下车帘,看着老僧入定般的阿娘。

韦氏眯眼枯坐,将肚内经文默诵完毕,方絮絮道,“柳家送来的定礼,你打算如何处置?”

那些东西既不值钱,又吃的慢,再没见人送礼这样送法,杜若翻了翻眼皮,按下肚里的牢骚不表。

“酥糖与风栗经不得存放,这几日配了茶点自家吃些,下剩的散与四邻。从前阿姐与前头苏家,后面温家,都常来常往。往后儿当家,自当照旧。”

“嗯。”

“桂圆干枣是女子温经之物,却不能多吃。全让阿姐带走,没得喂了虫。儿打算留下一半,趁着天冷,先混在鸡汤、羊肉里用些,煮点甜汤。”

她指指漆盒。

“下剩的——只有慢慢吃。”

韦氏呵呵笑了两声。

“小柳郎是个精刮会打算的,又要面上好看,又要实惠。活雁卖的贵,那两只大约还是他自去猎的。”

原来大雁还有这许多门道,杜若抹着帕子暗笑。

“到底是姐夫心意。”

“柳家也是破落户,比咱们家又差些。祖上也是从旧镇迁出来的,做过神武大将军。轮到他这里,除了宅子再无别财。他姐姐嫁了幽州节度使账下武将,远在千里京外。”

杜若暗自腹诽,阿耶都做上攀附皇亲的美梦了,你还大喇喇的自诩破落户,岂不是戳他的肺管子?

韦氏仿佛听见她腹语一般,忽然转过头来看看女儿,问道,“你道阿娘为何应了这门婚事?”

杜若猝不及防,顿时有些傻眼,看海桐狠狠把头往胸口埋,生怕引起注意,再看韦氏脸上毫不掩饰的皱纹,无端有些心虚。

“呃……”

杜若胡乱猜测。

“柳家可是有一门得力亲戚?那武将有意提拔他?”

“有好亲戚还让他白在街上巡逻?你瞧你大伯父,情愿去西北投军都不肯给圣人守宫门呢。金吾卫,远远赶不上左右卫与左右骁卫,即便是比千牛卫,亦是等而下之。况且,他年纪还轻,倘若心知能再往上走一两步,便应先立业再成家,娶个家世更好或是嫁妆多的娘子。这时候议亲事,显见得仕途指望不大。”

韦氏的目光清冷透彻,似把杜若脑袋瓜子里的小九九全翻出来查看明白。

“反正阿娘要做什么,自有要做的道理。要不做什么,也有不做的道理。”

杜若含含糊糊地表示不满。

韦氏嘴角微扬,颇带几分得色。

“照你前番的说法,小柳郎家世清白,内宅无人,能对你阿姐全心全意,这是他的第一桩好处。金吾卫巡街抓贼,办的是粗使杂差,他做八品参军,往上一层的七品郎官从国子监出身,是如你阿耶那般打官腔的文职。往下一层的府兵从市井选拔,多是粗人无赖,缺乏教养。他夹在中间上传下达,原本为难,可是他却能得上司重用,准他代理辖制东西两市客商,又能与府兵称兄道弟,也算的上见事机敏。这是他的第二层好处。”

杜若附和道,“是,阿娘替阿姐择了一门好亲事。”

韦氏深知她心里并不以为然,恐怕还是嫌弃柳家门户低微,委屈了杜蘅。

“若儿。世上千万的道理,都比不过合适二字。有时候你瞧见一对璧人,郎才女貌,情深意浓,偏偏不能在一起。或许是那小郎君忙于考学举业,遍访名师,未能及时提亲;或许是那女郎家逢不测,亲人离散。又有时候,明明不相干的两个人硬着头皮成婚,竟也越过越好,在旁人看来倒是夫唱妇随的模样。”

“所以呢?”

“郎君品低,思晦年幼,杜家需要撑门立户的女婿。柳郎父母缘薄,两家若处的好,便可并做一家,咱们家添个半子,他也多个助益。再者,他这个官职听起来低微,其实颇有油水。两市商户见了他还要巴结,蘅儿又擅掌家,两人同心,兴许能置办一份家业。”

这番打算还算脚踏实地,杜若点头,稍减了几分戒备,也替阿姐欣慰。

韦氏微微一笑,细查杜若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还有一样,女孩儿们都爱个俏,柳郎的样貌——阿娘也是要算进来的。”

杜若红了脸。

“姐夫英挺,又擅武艺,阿姐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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