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宫人忙扑上来,争相就要跳下水。
“滚。”
嗓门不大,声音低低的,没看他们,也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是幽幽的低笑,还带了些许诡异兴奋。
几人闻之,皆是一抖,僵在原地。
梁婠一动不敢动,心里升起不好的预福
高潜放开她的脚踝,忍着疼痛爬起身,捏住她的手臂,将人从水中捞起来,对上她的眼睛,微微勾唇,不疾不徐地:“梁婠,你好大的胆子。”
那是一种欲将她识破的眼神。
梁婠故作镇静:“一时情急,还望陛下——”
恕罪有些不出口。
踹他一脚都是轻的。
高潜面沉如水,仔仔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唇边绽出一个不寻常的笑。
从前就觉得她很有意思,现在是更有意思了。
游戏不是一就要做完的,他可以带着她一起慢慢回忆。
他用湿淋淋的手,帮她理了理黏在脸上的头发,又抚了抚她已不再发红的脖颈,动作极其温柔。
“昭仪刚回宫,一路劳累,今夜好好休息,往后我们来日方长。”
梁婠僵硬受着,这带水的触碰,让她直反胃。
高潜完便松开钳制,深深看她一眼,笑了笑,迈着长腿,转身往汤池外走,所行之处,淋了一地水迹。
宫人内侍连忙捧着衣物上前侍候。
曹若宓看得惊心,手掌攥得紧紧的。
不论前朝后宫,谁敢对皇帝如此放肆?就算太后对他约束,也从不曾当众教训贬低,该给的尊荣脸面,都是给到位的。
可刚刚,梁婠当着一众宫人内侍的面,推他、踹他,他竟完全不计较!
后宫妃嫔不在少数,更是今儿生、明儿死,换了一茬又一茬,再喜欢的,也新鲜不过几日。
这些她都了解,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这梁婠,从那年嘉赏之时,她便看出了他的苗头,谁料竟叫他生生惦记了这么多年,那时只想将梁婠指给阿昀,绝了他的念头,不想即便是送给陆修,也不能叫他死心。
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还从未见过他会像纵容梁婠一般,纵容过哪一个!
古来帝王三宫六院,皆属正常,可这般偏宠绝非好事!
她可以容忍他群芳竞艳,却无法容忍他一枝独秀。
曹若宓眼圈红了,心中酸涩无比,尽力保持着属于皇后最后一点尊严和威仪。
她努力平复心情,望一眼梁婠,再看高潜,声音有些颤:“陛下,请听妾一言,您实在是不能——”
高潜蹙了蹙眉,斜斜地撩她一眼,神色极为疏淡:“皇后若是不想换住处,日后就别来含光殿。”
他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曹若宓要的话,只冷冷扫一眼身侧服侍的人。
“往后你们要是连个门都守不住,也不必再留着了。”
梁婠依旧站在水中,直到离去高潜也再未望她一眼。
她顾不得浑身上下湿了个透,也顾不得模样又是有多么狼狈,只沉默盯着那一地水迹瞧。
高潜从前疯,现在也疯,可是这两种疯又带了那么些不同。
还有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捕捉到什么重要信息,那种笃定是胜券在握。
梁婠低下头,看着自己落在水面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