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太师的弃车保帅,的确是一步好棋。
以一人之死,换一族太平,怎么不值呢?
至于娄氏……
梁婠垂下眼,静待后续吧。
“妾亦是无可奈何之举,世上安得两全法,既然选择了不负如来,那便只能负了卿。”
太后这才放下手中的木鱼,侧过脸瞧她。
她一身素服,面上不施脂粉,发间亦无珠翠,入窗而落的霞色,是身上唯一的颜色。
太后凝着眸:“为何不将他的尸体带回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后不信她。
梁婠只想冷笑,事到如今,她还真希望他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这阴差阳错只是一个玩笑!
她抬眼看过去,没有太大的表情:“不瞒太后,去屏州的路上,经过屿阳时,我去探望过二兄的遗体,实在是——”
她顿了下,“您应该知道他向来重仪容,定不喜那般面目示人。”
太后不知忆起什么,“你有心了。”
梁婠眼睛盯着地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太后轻笑了一声:“哀家听皇帝已经册封你为左昭仪?还赐你含光殿?”
装模作样?虚伪?
梁婠点头:“是。”
太后拾起木鱼,闭上眼,又开始敲起来,一下又一下。
“现后宫之中,除皇后之外,唯有三夫人品级最高,而你一入宫便凌驾于她们三人之上,仅次皇后一人,看样子,皇帝果然爱重你!”
梁婠低眉顺眼:“妾无甚特长,只是贴心知意,更愿不遗余力为太后与主上分忧。”
太后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次差事办得不错,哀家又怎会薄待了你?”
梁婠垂下头,声音不大:“妾不敢贪得无厌,只求太后赐予妾解药。”
太后睨她一眼:“来人。”
话音一落,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她还未来得及转身,两只胳膊已牢牢反剪于背后。
两名宫人死死按住她。
梁婠动弹不了,脖上一凉,有冰凉丝滑之物缠了上去。
太后闭上眼,笑了笑:“这便是哀家赏你的解药,一劳永逸。”
梁婠被押跪在地,不甘咬牙:“太后为何如此?”
太后放下木鱼,起身面向她站着,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居高临下,神情悲悯。
像一尊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佛。
她细细打量了梁婠一番,才慢慢开口。
“不瞒你,你同哀家很像。正因为像,哀家非常清楚你的所思所想及所念。可这大齐的皇宫里,像哀家这样的人,有一个就足够了。你既然对他有情,哀家不如成全你,成全你下去陪他。也不枉他生前那般疼爱你!”
她到最后声音冷到极致,已然背过身,面对供奉的佛像。
“还不动手!”
宫人手上用力一扯,松弛软塌的白绫瞬间绷得紧紧的。
梁婠呼吸不上,暴着眼珠,眼泪往下流,整个脸涨得紫红。
恍惚之中,她听到太后。
“是哀家让他做那么危险的事,如今,总该对他有点补偿才是……”
罢,重新跪在佛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