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以为然,眯起吊梢的凤眼。
“我奶奶的死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不要碰瓷。”
“我碰瓷?我和奶奶在雁行湖,你为什么跟着?”
男人俯低身子,凑近沈香引低声说:“我倒想问问,你口口声声说,你奶奶死了,为什么,我看到,她还能自己走路?”
沈香引身子一怔。
“还有昨晚你自己在家里自言自语的问答,你是不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儿有问题?”
沈香引不恼,踮起脚,也凑近他耳边:“你这身手,可不像一般人,既然对我好奇,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她的咬字很有韵味,听着就让人心痒。
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勾了勾:“今天没空。”
转脸,对上沈香引近在咫尺探究的眼神,不觉后退一步。
沈香引轻笑,也撤了一步:“一整天都没空?晚上呢?”
她看到男人挑了一下眉,又伸手到她跟前:“手机给我。”
沈香引拿出自己的电话递给他。
大娘同款老人机,用得掉了漆。
男人按动上面的数字,老人机的机械女声大喇叭似的念出他的号码。
手机再还回来,他说:“晚上打给你。”然后转身就走。
沈香引接过手机看,绿色屏幕上三个像素大字:鹤冲天。
真是个好名字,家家楼上簇神仙,争看鹤冲天。
她跟自己打赌,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一定会来。
晚上,沈香引早早备好茶水,等客上门。
点燃一支烟,沈香引倚靠在二楼狭窄的房间。
她在外飘零躲藏多年,若不是连番梦到沈月英托梦,她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
沈记裁衣是老木屋的结构,二楼更是逼仄。
就是这样小小的几平米,放着一张靠窗小床,和沈月英一辈子生活过的痕迹。
沈月英遇害,难说是不是冲她来的。
也是自己够混蛋,这么多年不回来看看,放任沈月英孤独的自身自灭,哪怕接她走呢?
眼底有些湿润,沈香引推开木窗,用木棍支撑,歪着脑袋向外看。
剪刀巷还没有开发起来,仍旧保留着当年的古风古貌。
最怕触景生情,回到这里,不可避免的期期艾艾。
直到老人机的大喇叭声响起,把她从愁绪中拉回当下。
沈香引勾起嘴角,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
没有路灯的古镇街道上,鹤冲天在夜幕下身影颀长,指尖捏着香烟,深吸了一口,火光映照脸部轮廓。
与她对上视线后,利落将烟蒂扔到地上,抬起脚步朝大门来。
沈香引下楼,吱呀的木门后,身形高大的鹤冲天堵在门口,离得很近。
“这么晚,我都要睡了。”沈香引声音轻轻的,不嗲但娇媚。
空气中有细微的血腥味和药水味。
鹤冲天的手臂伤得不轻。
沈香引斟茶,“手没伤着筋骨吧?”
鹤冲天嗤笑,前一晚还招招要他命,现在装什么好人?
芬芳的茶香气伴着腾腾水雾散开,水柱浇灌出清脆声音。
沈香引推了推杯子,鹤冲天没喝。
“沈记裁衣。”鹤冲天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一楼的裁缝铺,堆满了各种布料,也挂着成衣,都是沈月英生前做的,生意不算好,积了很多没卖出去,落了灰。
“这家裁缝铺只有一个独居老人沈月英,怎么之前没见过你?”
“我叫沈香引,沈月英是我奶奶。你经常在这片活动?”沈香引又推了推茶杯:“武夷山的岩茶呢。”
鹤冲天点点头,复述一遍:“沈香引。”
他依旧不喝。
一阵邪风吹动木门,响动异常。
沈香引吓得抖了一下。
鹤冲天失笑:“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心里有鬼?”
沈香引笑容艳丽:“我怎么不能胆子小了?话说,你为什么偷听我墙角?”
“路过,好奇。”
“这么巧?”沈香引喝下一杯茶,“你不喝,是怕我下毒?”
鹤冲天勾起嘴角:“我不喝外面的东西。”
沈香引点点头:“那你没口福了。”
“所以,你奶奶去世后又站起来走路了?”
沈香引不回应,令起话头:“这么好奇?”
鹤冲天笑着摇头,反转着手里的金属火机:“没办法,天生好奇,你不告诉,我晚上回去要睡不着了。”
“你有失眠的问题?”
鹤冲天抬了抬眉,没说话。
沈香引紧接着说:“那就,不回去睡呢?”
鹤冲天绷了一瞬下颌线,凌冽的目光看向沈香引。
沈香引不紧不慢又倒了杯茶,喝下。
看着鹤冲天目光逐渐涣散,似笑非笑。
鹤冲天昏睡闭眼的瞬间,沈香引站起身:“叫你喝茶,你不喝。”
香炉里幽幽飘散的沉香加了东西,茶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