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月(018)
温凛月这丫头打小就鬼精鬼精的,眼珠子一转,季书闲便知道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不过他眼下心情好,倒也愿意陪她赌一局。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阿月想赌什么?”
少女支着下巴,浅笑吟吟,“赌个心愿。”
出宫这么些时日,温凛月日日都惦记着杜雨莹。前几日进宫谢恩,原本想着能见雨莹一面。可惜雨莹在别处当差,她没能碰到。宫中耳目众多,她又不好光明正大去找人,只能作罢。
但她却一直没忘记对好友的承诺——救雨莹出掖幽庭。
掖幽庭那是什么地方,一旦进去终身为奴,除非圣上大赦,否则到死都出不来。凭她一己之力,怕是很难救雨莹出来。她想从季书闲这里找找突破口,看看有什么捷径。
虽然知道这一切很难很难,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愿意试一试。
这是她的私事,不好堂而皇之地向季书闲开口,只能采用这样迂回婉转的方式。
心愿?
有点意思。
季书闲眉棱骨微动,示意她继续说,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温凛月细声细语,“若是我赢了,王爷当许我一个心愿;若是王爷赢了,我也许您一个心愿。”
季书闲:“什么心愿都成?”
“什么心愿都成,只要我能办到的。”
“可以。”
“王爷说话算话?”
他睨她一眼,施施然道:“本王何时食言过?”
温凛月抢着说:“那三局两胜,我执白,王爷执黑。”
围棋在正式场合是需要猜先定执黑执白的。但对面是季书闲,她就耍了赖,抢先选了执白。她一贯喜欢执白棋,每次执白她总能赢棋。
季书闲懒得跟小孩计较,她喜欢执白就由着她去好了。面对这孩子,裕王爷总是充满了包容。
心里不计较,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数落她一句:“有赌约在,你竟也耍赖皮。”
温凛月脸皮厚得能糊墙,嬉皮笑脸道:“我知道王爷定不会与我计较的。”
季书闲没看她,专心盯着棋盘,温声道:“执白先行,落子吧。”
温凛月指尖捻一枚白棋,一如她的习惯,稳稳落于偏右的小目。
季书闲手执黑棋随后落下一子。
落子后,他又从青玉雕成的棋罐里捏起另一枚黑子,棋子乌黑,衬得他的手莹白如玉。
好看的人,纵然是捏枚棋子也是赏心悦目的。
温凛月即使下着棋,那嘴巴也没闲着,一块一块糕点啃得无比起劲。
看她一块连着一块往嘴里送,季书闲都忍不住怀疑她晚上是没用膳的。可事实上她刚刚在饭桌上风卷残云,犹如蝗虫过境,席卷一空,吃得比谁都多。
看来小妮子的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好。他也懒得去提醒她积食不积食了,还是孩子,能吃是福啊!
季书闲分出眼睛看她,觉得看这孩子吃东西也是一件分外有趣的事情。
过去季书闲嫌温凛月棋艺不精,总是拉着父亲切磋,很少同她对弈。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如今的棋艺如何。甭管他棋艺如何,她今日也只是试上一试。赢了皆大欢喜,输了也不打紧。
少顷,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两人的交锋渐入佳境。
温凛月专注对着棋局,听见对面的人问她:“那本棋谱研究完了?”
季书闲说的是她年初及笄,他从北境军营差人给她寄的一本珍贵的古棋谱。
她自小就喜好棋道,季书闲送她棋谱最是合她心意。那本棋谱到了她手上,她当天就欢欢喜喜研究起来了。
那棋谱稀缺又名贵,是大拿们的毕生所学,全是宝藏。她能参透其中一部分,可有些内容还是云里雾里的。
可惜那本棋谱没了。温家满门抄斩时,府里一应物什全被没收充公了。
她惋惜道:“只参悟了其中一部分,余下的没机会参悟了。棋谱已经被抄走了。”
他音色淡然,“无妨。”
那本棋谱是一位高人早年赠与季书闲的,因为稀缺名贵,在转赠温凛月之前,他特意誊抄了一份,不至于让它成为孤本。
不过他暂时不会告诉温凛月,他想留着给小孩一个惊喜。
温凛月是棋圣之女,是温长河手把手教出来的。但奈何她的棋风丝毫不见棋圣的影子。
围棋在大靖也称君子棋,恰如君子之交淡如水,十分讲究分寸。一般与人对弈时,恰到好处,点到为止即可。
很少有人会在棋局上咄咄逼人,追着人打。
但温凛月显然是例外。
她的棋风尤为激进,目的性极强,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看似大张大合,起落有致,布局也甚是精妙精巧。但实则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摸不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