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保姆阿姨端来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放在沈嘉念面前,热情地招呼她吃。
沈嘉念心绪不宁,对着保姆浅浅弯唇,没动茶几上的水果。
等待的时间太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看向楼梯口的次数愈加频繁。
边上忽然坐下来一个人,伸长手臂拿起盘子里的小叉子,扎起一块梨放进嘴里,调笑道“担心傅大啊?”
沈嘉念听声音是傅建芳,对她印象不好,并不怎么想搭理。可,对方是长辈,直接无视不礼貌。
她转头看了一眼,勉强提起唇角,笑着回:“有点儿。”
傅建芳放下小叉子,抽了张纸巾擦嘴,轻轻哼笑:“要我说,没必要担心,他哪回来老宅都得被老爷子留下训话,成家常便饭了。”
沈嘉念一时接不上话,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你以为老爷子会因为你的存在斥责傅大?”傅建芳掩了掩唇,眼里的轻蔑堂而皇之地显露出来,“也就你这种年龄的小姑娘傻乎乎地相信情啊爱啊这种虚无的东西,傅大比你想象中精明多了,他能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后果吗?”
沈嘉念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却有预感不是什么好话。
见沈嘉念一声不吭,傅建芳说得更起劲:“上回老爷子住院,我和他有过争执,一气之下问他找个女人是不是为了迷惑家里人,他被我戳中了心思,半天说不出话。你肯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你,你想啊,你年轻漂亮,家里出事以后又没有人撑腰,最好拿捏。他跟你在一起,闹得全城皆知,家里跟他争抢继承权的那几个都被他糊弄了,以为他在宜城沉迷美色,对家族事业不重视,放松了警惕。这不,他一回来,趁着大家不备,把家里搅得天翻地覆。他三叔被警方调查,虽然最后证明无罪,但经受过这样一场打击,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至今郁郁寡欢。他堂弟被老爷子重罚,送去部队调教性子,今天这样的日子都不能放回来。一下子少了两个竞争对手,要不怎么说傅大杀人不见血呢。”
傅建芳嘴皮子厉害,跟她比,沈嘉念到底太年轻,道行浅,被她三言两句说得脸色发白。
沈嘉念交扣在一起的手指收紧,指甲嵌进肉里,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傅建芳带笑的脸庞,凭着本心发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担心你被骗还帮人数钱。”傅建芳说,“我也是有女儿的人,女儿虽小,也怕她将来被外面的男人哄得晕头转向,迷失自我。你以为他有多在乎你,在他眼里你充其量不过是个玩物。”
沈嘉念紧紧抿着唇瓣,大脑一片空白,唇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
目的达到,傅建芳起身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找了个由头离开:“我去看看思博,半天不出声儿,别又给我闯祸了。”
人走后,沈嘉念一个人在正厅里枯坐,手脚有些冰凉。
一直以来萦绕在她心头的困惑如拨云见月,瞬间明朗起来。
从前她就隐隐觉得,傅寄忱为她做的一切带着某种目的性,但她想不通他有什么目的。直到傅建芳这么说,她全明白了。
在宜城的那段日子,有人跟踪他们,但傅寄忱对此并不惊慌,反倒一副成竹在胸的沉稳,像是早知暗中盯梢的人是谁。
他对她极尽宠爱,肆意高调地宣扬,不介意让所有人知道他一掷千金为博红颜笑。
她记得当柏长夏得知以后,说傅寄忱对她动了真感情,她那会儿就清醒地意识到,这不符合傅寄忱深沉内敛的本性。
果然。
他是故意为之,目的正如傅建芳说的那般,让暗中盯着他的人以为他不务正业。
沈嘉念眼眶里泛起一股涩意,她缓缓眨动了两下眼睛,才发觉自己下意识屏住呼吸已久,胸腔里有些窒息。
她不停地呼气吸气,让新鲜空气涌进肺里。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沈嘉念抬眸看去,傅寄忱踱步而下,神情无恙,看不出有没有被责骂。
沈嘉念凝视着男人修长硬挺的身形,脑子里浮现过往种种,包括近日来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已经到了覆水难收的地步。
不仅仅是依赖,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是什么,她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