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谷天宇的反应看，谷剑秋判断弟弟并非浅尝辄止，他已经接触过虚无党人和无政府主义思想。

这很难讲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说二十二年前，崇岛战争失败的帝国尚可称得上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定远军的全军覆没，基本宣告帝国的死亡已经彻底进入倒计时。

与金菊人战争的惨痛失败让海棠各阶层认清现实，无论是帝派执政，还是后派执政，海棠民族都并无前途可言。

此后无论本土还是古星，海棠人的地下运动如火如荼，经过“九州互保”“荧惑起义”“神龙夺门”等一系列事件，在一八九零年，也就是短短的六年后，海棠帝国的权力大厦轰然倒塌。

是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如果谷天宇真的考上南洋武备，或许还会成为颠覆帝国的急先锋吧。

至于谷剑秋自己，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弟弟坦白。

说自己是炎武合么？至少这一世还不是，任谁也不能说，今天的谷剑秋身世不清白。

说自己是从两百年后的来人？听上去更是天方夜谭，谷剑秋并没想过把所谓重生当做是什么讳莫如深的大秘密，但现在和家人坦白，除了让他们思想混乱，没有别的好处。

心照不宣或许是更恰当的方案。

龙皮太保雄阔海昨晚在丽都大舞台被炸成重伤，生死不明的消息，今天已经是街头巷尾的头版头条，以谷天宇的聪明才智，不会听不懂谷剑秋的暗示。

当下谷剑秋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要处理。

比如搬家。

谷剑秋在上只角的新式石头里弄（胡同）租了两间房子，四个人住绰绰有余，日照和卫生条件也远比天人坊更好，他还从甲级医院的渠道，买了一台双腔呼吸机和相关的抗生素药物，这些器械和药品并不能治疗谷母的病，但是能让她轻松一点。

汤姆陈那只细犬也被谷剑秋买下，养在后院，由他和谷照雪轮流喂养。

天人坊这间还有半年多租期的老房子谷剑秋也不打算空置，他把大哥留下的动力臂铠，那本已经倒背如流的通灵古董，以及自装手枪和弹药统统留在了老房子里，并采购了一干消炎药品，还有一台可以自己给自己做简单手术的半自动手术台。

如果还像上次受伤，总不能再跑去朱丽叶家里，又不能让家人操心，所以谷剑秋想到必须留个地方休整。

上只角和天人坊距离不远，平时晚上他还可以回去和家人一起住。

至于从路博鸿处购买的一部分机械设备和原材料，因为有一定危险性，谷剑秋准备把它们单独安置在距离江宁城区更远的港口，那儿有的是空置集装箱，并且管理松懈，只要花很少的钱就可以租到一个。

……

谷母并非丧失活动能力，但是严重的肺病使其行动困难，只要下床活动就会剧烈咳嗽，严重甚至会引发呼吸衰竭。她才五十岁，头发还乌黑茂密，只是眼角和嘴边都有明显的皱纹，精神也不大好。

“妈，以后你就住这间，大姐说她还和你一起睡。”

谷剑秋帮母亲整理好床褥，一边给她剥橘子一边说。

“剑秋。”

“怎么了妈？”

谷剑秋抬头。

“自从你大哥出事以后，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