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燕殊身子不好,便叫人将房门紧闭起来,在屋子里燃起了炭火。
女子脸色雪白,病恹恹的靠在贵妃榻上,身上拥着一袭厚厚的狐裘。
这年月还不到穿狐裘的时候,可女子身姿纤弱,病得一塌糊涂,受不得一丁点儿风寒。
公主府虽大,伺候的人其实没几个,除了容与舟,剩下的都是皇帝派来的耳目。
燕殊闭着眼,在脑子里回想前两日在宫里跟那人对峙时的场景。
他竟然还想打她,说她是祸水,引起了两国兵燹之祸,若非今日百姓们舆论甚嚣尘上,他说不定还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赐她死罪。
燕殊自小是个骄纵的性子,母后死时,她远在北戎,乍然听闻那消息,惊得一夜无眠。
王庭里,每个人都说她太冷静,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等锥心刺骨的仇恨是如何深深刻在她心底的。
她发了誓要向自己的父亲,报此血仇。
是以,那日,她没等父亲的巴掌落下来,利落干净的一脚将他踢开,在他倒下发怒的瞬间,又用藏在发髻里的金簪刺向了他的咽喉还了他一巴掌。
年轻时那样一个英明神武的男人因日日沉迷炼丹修仙而变得废物无能。
他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燕殊爱极了这种感觉,将一朝天子踩在脚下,肆意凌辱。
只可惜,玄鹰卫来得太快,不然她还想让他看看这些年她在北戎都学了些什么。
容与舟恭敬的跪在女子膝旁,端起手里的药碗,柔声问她要不要先喝一口。
容与舟伺候人一向细致,燕殊慵懒的抬起眼皮,接过药碗直接一口喝完了,笑了下,道,“你自己还一身伤,怎么不去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我想看着公主,陪着公主。”
七年谋划,苦心经营,刚从北戎王都平安回来,燕殊被封了固国长公主,却被宫里那人软禁在这公主府内,暂时龙困浅滩出不去。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燕殊倒不在意,反正那人也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和阿珩。
徐家不过是他燕知安一飞冲天的登云梯罢了,她和弟弟也只是他笼络母后的手段而已。
这种男人对母后对他们姐弟,能有什么感情?
“公主,您在想些什么?”容与舟轻声开口,娇弱的身子被裹在月白的轻纱长袍里,那若隐若现的罩纱勾勒出男人纤细柔软的腰肢,格外妩媚勾人。
燕殊还在东京生活那些年,府上有不少英姿勃发的美少年。
容与舟也是她从外面买回来的。
他生得好,还有才华,最重要的是懂分寸,伺候人伺候得尽心尽力。
她喜欢年少华美的少年郎,最好是有一把细腰,容与舟样样都占尽了。
燕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屋中燃着雕刻精美的鸟雀铜灯,昏暗的烛光下,男人与她一样,病体支离,弱不堪衣,脸上还被人故意刻下了几道刀痕,年岁久远,那些伤疤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有些浅淡,凑近了看还是能看出来。
她抬起男人尖细的下巴,看向他柔和温润的眼眸,幽幽问,“容与舟,这七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容与舟抬起脸,语气很平静,平静之中又带着一丝暗潮。
“在苏梦池的秘牢里,被他折磨。”
“当初我以为你从公主府逃走了。”
“我怎么会离开公主?”
燕殊了然,“原来你被苏梦池抓走了。”
容与舟苦笑,“如果可以我愿意跟公主一起去北戎,哪怕为公主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看,这便是爱她的,和不爱她的人天差地别。
燕殊反复盯着容与舟看,不知怎的,脑海里便浮起那日夜里在北戎王都遇见苏梦池时的场景。
他眼里充满了浓烈的恨意,幽潭般的眼神里还有压抑的愤怒,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雄狮。
但在宇文照面前,他还是出手帮了她。
这七年,他在大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却还是孤身千里去了王都。
燕殊摸不准那男人在想什么,这世间的男人,有贪图她美色的,有贪图她权贵的。
但没有一个人,比苏梦池更难搞。
她有些头疼,当年的事太复杂,她也是情窦初开,才栽在了那么一个石心木人身上。
容与舟见女子出神,温声道,“公主,这七年,我无怨无悔,只是苏梦池欺人太甚,我思来想去也觉得此仇不报非君子。”
燕殊望着男人晶亮干净的眼睛,也觉得苏梦池太过分了些,“你的仇,本公主替你报。”
容与舟神情越发高兴,“公主,我有个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