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他说,“饿着肚子是没法做事的。”
西园野子只好按捺住内心的急切,以前所未有集中的注意力微笑地坐在饭桌上面对东方家的三口人——东方仗助,东方仗助的母亲东方朋子,以及他的外公东方良平。
西园野子谨慎地悄悄打量饭桌上动筷的另外三人,东方家的男主人不在,却没一个人解释他去哪了,这很不合理。
……话说回来,东方君的母亲和外公同姓呢。
西园野子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她把疑惑扔到脑后,决定假装没有发现这件事。
虽然没有男主人,但东方家三人的相处氛围十分和睦,最年长的东方良平和气而热情,他好像十分疼爱孙子,总是主动地和东方仗助打闹。
“嗯……虽然我没什么资格教育你,但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要是朋子在你这个年纪大晚上的不回家,我可能会急疯掉。”东方良平摸着下巴,慢慢道,“你和父母在什么事情上有了矛盾?方便和我这个老头子说说么?”
东方朋子立马反驳:“说什么呢爸爸?你才没有那么老啊!”
东方良平闻言忍不住放声大笑。
西园野子有些羡慕地看着这对父女,东方家的家风无疑是开放的,不然也不会教出东方仗助这种性格体贴、又发型自由奔放的孩子。
若是换做其他普通的家庭,哪会容忍家里的男孩不好好穿衣服,在外头到处标新立异。
杜王町是位一个于东京以北、略微有些偏远的小镇,在90年代末的日本,包括它在内的北方依然有不少保守的家庭,西园家正是其中翘楚,西园先生早年便因为看不惯东京大城市的年轻人过于自由随性的生活方式转而回到故乡,寻了份安稳的工作认真度日。他素来不苟言笑,从小严格要求儿女,是个标准的日式大家长。
西园野子不敢说她父亲的教育有什么不对,毕竟在她出现问题之前,西园先生的人生有序而正确,他娶到了一个十分符合心意的大和抚子式妻子,又顺利地度过了经济泡沫危机,给予厚望的大儿子也考上了国内知名的名门高中,生活堪称美满,毫无差错。
但这并不代表西园野子不会向往东方家的轻松环境。
东方仗助对家中长辈的谈笑没什么反应,一脸见怪不怪的习惯样,他注意到西园野子投过来的目光,没有多想,用筷子指了指面前的盘子,“嗯?怎么,你想吃这个菜?”
西园野子摇摇头,感觉自己勒在半空中要上不下的心脏缓缓回到了温暖的胸腔。
没事的,她模糊地想,东方仗助答应她了,他会治好自己的。
像这样和家人一起愉快地坐在餐桌旁共进晚餐的日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
如果非要说恶鬼的选项给西园野子带来了什么有正面意义的影响的话,那只能是她日益坚强的心态和逐渐变厚的脸皮了。
在被迫和选项斗智斗勇的这两年,西园野子临场发挥的演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到了话剧演员的等级,只是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便成功地出演了一个“逐渐在热心母亲和可靠警察的劝说下动摇,决定回家和家里人和好”的离家少女,演到动情之处甚至顺势流下了热泪,其演技之精湛,情绪之真挚,看得坐在对面的东方仗助一愣一愣的。
她好Great的熟练啊。
东方仗助有些佩服地想。
身为观众的东方良平倒没注意到这些,他这把年纪的人总是乐得把小辈往好的地方想,东方良平满怀欣慰地看着诺诺答应一定与家人和好的西园野子,心情大好地把吃完饭的外孙踹出去送人。
“大晚上的让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西园还不认路呢。”东方良平对外孙说,“好好带路,像个成熟可靠的男人一样把她送上电车,知道吗?”
东方仗助心说这和成熟可靠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应了,他带着西园野子出了东方家大门,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了个弯走进车库。
“……东方君?”跟在后面的西园野子有些茫然,东方仗助打开车库的灯,从角落拉过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西园野子依言乖乖地端坐在灯光下,她个子不高,坐下后更显娇小,东方仗助走到家里的绿吉普车旁,打开车盖往里头看了一眼,西园野子的目光无意识地紧紧随着他的动作移动,总给后者一种正在被什么小动物眼巴巴地注视着的错觉。
她在学校是不是总是坐第一排?东方仗助忍不住想,西园野子的个子这么小,要是放在后座,肯定一下子就被人给挡住了。
“东方君?”坐立不安的西园野子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东方仗助回过神,摆手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仗助就好。”
他看了一眼车库的挂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随意地问满脸紧张的女生:“我们刚吃完饭,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