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佐总是觉得,自己大概从记事起到现在,就没有过过几天正常的日子。
十四岁那年身为彭格列第十九代首领的父亲自杀身亡,还处在少年时期的他被迫无奈便接手了父亲留下的一堆烂摊子。结果上位之后他才发现,他继承的哪里是什么彭格列,分明就是一具空壳罢了。
而现在,这场灾难终于还是降临了——虽然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早有预料。
——彭格列,灭亡了。
曾经繁荣了一百余年,在十世的带领下走向了巅峰,君临整个里世界的庞大的彭格列帝国,在2099年,也就是十世退位之后的整整第八十个年头的今天,彻底的毁灭了。
无非便是盛极必衰的道理罢了。世间没有什么事物是永恒不变的,即使是彭格列,也永远无法违背这一准则。彭格列掌管里世界太久了,二百多接近三百年的时间让这个原本年轻活力的家族已然变得垂垂老矣。是时候该休息了。
夏佐站在彭格列的后山上,静静地看着那栋百年老宅在烈火的焚烧下逐渐瓦解,然后支离破碎。
夜幕下,伴随着背后的滚滚浓烟与火焰,一只白色的鸟从空中悄然划过,然后安静的落在了夏佐的肩头。
夏佐的目光依然在遥遥地望着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彭格列”的建筑群,他伸出右手摸了摸白鸟的头,看起来像是个海鸥的大鸟则是亲昵的蹭着他的手。
“可乐啊,”夏佐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的有些过分:“你说,彭格列怎么就没了呢?”
白色的大鸟自然对于他的话毫无反应,它正在一心一意地啄着自己身上几根被火烧焦的毛,头也不抬一下。
夏佐屈起中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可乐的脑门,大鸟这才有闲心抬起头看他一眼,然后继续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呢。”夏佐撇了撇嘴,他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造型简练的匕首,一边将其在手中把玩着,一边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各位祖宗们啊,我在位的时候不打游戏不谈恋爱,兢兢业业干了整整四年,但是说实话,彭格列已经烂到了根子里了,所以彭格列的毁灭可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们前面那几代的几十年来的日积月累吧!”末了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主要责任还在我那个不靠谱的爹身上,嗯……他占差不多七八成吧。”
这时,从远处的森林里隐约传来了人的嘈杂声音,又有灯光在时隐时现的闪动着。夏佐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追兵追上来了,这说明他们彭格列最后的防线已然全面崩塌。
夏佐“啧”了一声,然后当机立断将匕首转移到了左手,右手则是抡圆了一巴掌就拍在了可乐的身侧。
可乐霎时惨叫一声,惊慌失措间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掉下来的羽毛糊了夏佐一脸。
“我可不敢保证那群变态的人会不会连一只鸟都不放过。”他自言自语道。
可乐离开了,夏佐便可以放心的实施自己的计划了。其实说是计划,实际上也就只有一个动作——抹脖子自杀。
在旁人看来,彭格列在十九世死亡,即夏佐继位那年开始便已经名存实亡了。内部的腐败加上外部的打击,整个彭格列帝国在那一年便已然土崩瓦解。而夏佐所做的事情,不过是稍稍延长了些它挣扎的时间罢了。
就像是在一条离开了水的鱼身上浇上了几滴水罢了,死亡之时只是到来的略迟了片刻。
脚步声近了。
比起“彭格列末代首领被俘虏后折磨致死”,夏佐果然还是觉得“自刎”听起来逼格更高一些。
他咬了咬牙,拼了!
混蛋十九世!混蛋的彭格列前面几个甩手掌柜!混蛋的老东西们!还有那个混蛋的十世!老子来了——!
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剌向自己的脖子,只见匕首的银光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他心中竟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明知道彭格列终有一天会灭亡,他这四年来却始终还在试图力挽狂澜,最后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不得不说,这几年他活得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此刻能陪着彭格列一起下地狱,似乎也是一件美事。
下一秒,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大概是死了吧?夏佐这么想着,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光——白色的日光,夹杂着金橙色的光芒,无一例外争先恐后地射入了他那双方才习惯了黑暗的双眼。他惊得连忙眯起了眼睛,两只手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只露出一个指缝。
几秒钟后,待习惯了这光亮,夏佐缓缓地睁大了双眼。
然后——
“卧,槽?”
只见,在一片白茫茫的宛若虚空一般的地方,十几个人排成两列,如同接受国王巡视的士兵一般相对而立,面色肃穆。他们的手中清一色地擎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金橙色的火焰在他们的手中跳跃着,宛若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
在两列人的尽头处,并肩站立着两个男人。
那两个男人长相极为相似,就连身形都差不多,如果不是他们的发色并不相同,夏佐都差点以为他俩是双胞胎了。而那两人的那张脸,夏佐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们的画像就被挂在彭格列宅邸的走廊里,相信没有彭格列的人会不认识这张脸。
一世Giotto,以及十世泽田纲吉。
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那两个颇具威严的人,夏佐的视线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逗留太久。他一声不吭地侧过头去,转而将目光放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金发男人身上。
被盯着的男人:“……”
突然有点慌,怎么办?
在夏佐的注视下,男人的脚步心虚地后退了一步,但是想到他们十几个老年人聚集在一起好不容易商讨出来了一个最炫酷的出场方式,如果就这么被他搞砸了,估计初代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于是男人只好板着脸,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