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有,也绝无权力如今日这般、到账上随意支取银钱!
更别说还成了什么……“惯例”。
安珞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借着帷帽的遮掩,冷眼看着小二很快去了又回。
十两一枚的银锭子,小二正好拿回了五枚。
他本还要先交给赖掌柜看,却被赖掌柜没好气地挥了挥手,示意他直接送去安珞面前。
“安大小姐……”
小二虽是叫着安珞伸出了手,可一双眼却还是死盯在银锭上,手指也紧紧抠着手中银锭的边缘,一点也不想将这白花花的银子交出去,直到此时,脸上还写满了恨不得占为己有的贪婪。
五十两啊!他得快一年才赚得到这些!这到底是谁在讹诈谁!?
虽然心中仍是不甘,但他如今也不敢再表露出分毫,只能低下头继续赔罪道:“今日是我一时糊涂、见财眼开,还请安小姐别同我计较,这五十两就权当我的一点孝敬,就此向您赔礼……”
安珞垂眸听着小二说完了这番话,嗤笑了一声,懒懒抬眼瞥了他一眼,漠然道。
“你该赔礼的不是我。”
安珞此话一出,不止是小二和赖掌柜愣在了当场,就连她身后的两兄弟也是一怔。
安珞之前说赔礼,所有人都默认小二赔礼的对象是她。
毕竟以莫金人在四国之中、俱为贱民甚至奴隶的地位,平日里不受欺侮打杀便已是不错,哪里还能奢想,有朝一日还能得到欺侮他们之人的赔罪!?
撒格听到要小二向他们赔礼,顿时有些兴奋,倒是并没有多想什么别的。
撒托却满心俱是不可置信的怔然。
他深深望着安珞的背影,身侧的手为了克制自己的颤抖,已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赔礼二字说起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句轻言。
不抵银钱,不及饱餐。
可偏偏也就是这一句轻言,只有在他被尊重之时才能听见,只有在尊重他之人的心中,才会记得、那本该存在。
他生于大漠、年少流亡、多年辗转、卑如泥尘……
他期待过,挣扎过,失望过——
……却也终究还是,认了这命。
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才终于明白,不管他走到哪里,走了多远,在那些良民、那些大人物眼中,他永远生而卑贱。
所以当撒格问他,是否愿以奴之身,认安大小姐为主时,他才会答应下来。
奴便奴吧,自由又有什么用呢?
纵然安大小姐对他们只是同情和怜悯,也总好过这世间那更多的、连许他们活着都不肯之人。
反正也只有靠着别人的怜悯,他们才能在这世间容身。
世人眼中,他不过是一块泥尘。
而泥尘本就该在脚下,便是再仰望云端、也永远不会被看见。
可突然就在这一刻——
泥尘,也被赋予了尊严。
……身为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