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点了点头,教书人说他也做不到,老和尚就心安一分,却多了一分不忍心。这片无忧之地,远不是所有人的无忧之地。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无忧之地。五十步笑百步,真的不难,似乎很合情合理。至少这里,是被认可的,老和尚觉得这一点比其他地方强。 “信使可覆,器欲难量。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老和尚心中悲苦。 “既然李公子没有什么算计,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呢?”说到底,老和尚还是不信任李西山。若是和那一伙行商一起离开,老和尚都不用多想,和以前一样,让他们完全消失便是。可是李西山这个读书人,先离开,后返回,反而让老和尚没有了动手的理由。 李西山看了看杨见山,杨见山下意识抬头。 相看两不厌,还是相看两厌?老和尚觉得都有,这么不相同的两个人,老和尚第一次见,如此不同,却给老和尚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老和尚就有些纳闷了。 偏偏不能问。不管李西山给出什么答案,老和尚都觉得对自己来说,不会是什么好事。 “知道为何叫心相寺吗?” 老和尚自问自答,“以己见心中相,以心中相观己,心外再无身外人。” 老和尚点点头,对自己刚刚想到的这个说法相当满意。不过心中相和身外人,都不是什么外人。再也没有相看两厌的念头了,当然,还是不能做到一别两宽。只要还有这个意识,自己就无法真正掌握这片天地。 老和尚收起手中棋子,“做到好,还是做不到好呢?或者说做不到时想做到,做到时反而······有些后悔?” 李西山摇了摇头,“和尚做不到,别人更做不到了。” 老和尚听到李西山一句肺腑之言,却无奈摇头,听说有人不止做到了一别两宽,不过真假难说。 但是在自己看来,不管真假,都已经超出自己太多。 大道之上,并不追求一人独行,但是大道之所以是大道,还不是真正走上去的人少吗?试想人人都走在大道上,什么样的大道能畅通无阻? 老和尚不再下棋,心中念头却摇摆不定。 老和尚再看一眼杨见山,“岁月悠悠,人生百年,哪一个更长一些?对一个人来说,没什么区别。对我,却不一样。”老和尚犹豫了一下,“也许,对李公子来说,也不一样。” 老和尚似乎有询问的意思,杨见山等了一会,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都不知道老和尚要问什么,怎么回答? 老和尚无可奈何,“无忧之人,不是真无忧,其实恰恰相反。”老和尚确定无误,“都不能说忘忧,是真正的大忧在我,争取做到我不为大忧所累。” 老和尚更加无奈,这世间,找张白纸都难,更何况,要让白纸各种颜色都染尽,却还要保持白纸本色,纸做不到,人又何堪? 老和尚伸手往空中一抓,一颗白色珠子被老和尚虚悬手心。 杨见山目瞪口呆,天空中依然有一轮明月,神韵已失。 白色珠子一片混沌,只在老和尚手心处微微有些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