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下了几个回合,老和尚落子更慢。 李西山看起来,比老和尚还能沉住气。 “杨公子还饿吗?” 杨见山摇了摇头。 “吃饱了吗?” 杨见山微微错愕,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善哉!”老和尚似乎不愿再纠缠答案。饿不饿,和饱不饱,当然是有区别的。 “昨日种种昨日死,死透了没有?”老和尚一颗子没有落下,沉吟不决。 李西山也不答话,杨见山更是无话可说。 “今日种种今日生,因何而生?”老和尚终于落下一子。 李西山有机会提老和尚两子,却被老和尚硬生生截断,李西山干脆在别处随手应了一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柔嫩细滑,再看一眼老和尚枯瘦布满沟壑的脸,哀叹一声。 老和尚有善意,却顾虑太多。 对老和尚来说,自然是死透了好。死透了才是新生,也更安稳。 老和尚面有不豫之色,“自家事,才是自家事,别人事就是别人事,把别人事当自家事,那自己人还是不是自己人?” “老爷爷,你下错地方了。” 老和尚也许想得太多,心思没在棋盘上,更可能老眼昏花,随后落子竟然在关键地方自填一气。 老和尚微微错愕,却没有和杨见山说话。 “李先生是读书人?” “当然。”李西山很无奈,挺直腰杆,青色儒衫很合体,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作不得假。 其实穿在别人身上,也一样很合身。只不过李西山对自己太过自信,那就更坐实了自己心中所想,心中所想一旦笃定,就反过来验证了眼前事实。况且,李西山真的读过很多书。 “读过多少书,才能称作读书人?” 老和尚落子更慢,倒不是盯着棋盘看了多久,相反,更多神色都放在了远方。 “衲子曾经见过一人,都不能算作读书人,也许······称作教书人更合适一些?”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然不能确定。 老和尚干脆收起手中的棋子,以免自己抬着手,手臂泛酸。 “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老和尚语速很慢,却容不得别人催促。 “那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极有古风。”老和尚略微停顿,“其实我那时候也年轻,头发不但没有掉光,还乌黑油亮,十分茂盛。” 说到十分茂盛,老和尚似乎对这个词不太满意,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词语,就看了一眼李西山。 李西山目不斜视,不过坐姿更加挺拔。 老和尚有些后悔,怪自己话多,也怪自己多看。 杨见山就转过头看了一眼老和尚。 老和尚的光头并不显眼,甚至说,如果不是老和尚自己说,杨见山都没注意这颗光头,况且,头顶上,根本没有戒疤。 现在看来,老和尚头上竟然长过头发,很不可思议。 老和尚轻轻叹一口气,“那人也是不假思索,说是能读出自己的道理就行。” 老和尚神色凄苦,“我那时候,心气太高,当然不认同这个说法。一句话,就是一句话的意思,你不能理解成别的意思,何况写在书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