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早可是连教室门都没进,就站在外边儿听,看什么时候停了,我再进去。结果,愣是念到了早课!”
“诶唷,严夫子啊,你才发觉吗?最近咱们学堂上上下下百来个学生都不似先前那副模样了!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我上课的时候都觉得发憷!以前都没这么多双亮如烛心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看啊,连歇息都不带歇息的,这一趟课下来,我倒是先累着了!”
“徐夫子啊,我这几天也是一模一样的,之前虽然顶多半个班的学生听我讲课吧,但心里头放松得很,这下全都紧盯着我讲课,倒是弄得我不自在了,生怕自己哪儿讲错的或是讲的不好,弄得这些学生觉得还不如不听课的话,我就真的是惭愧、惭愧啊!”
“方夫子,可不能这般自责啊!这些学生愿意听课了,我们更要使出浑身解数来把我们所能教授给她们的学识尽数传承下去!总归,这些孩子也是懂事了,紧要关头了知道要努力学习了,好事一桩啊!咱们好好备课,旁的劳什子,咱们都甭管了!”
“郑夫子,你说我们要不要再去采买些资料回来?之前是想着进度也就这般了,没想到学生们这么配合,反正...我们左右不过都只干这半年的时间了,何不如准备更万全些?”
对于钱进的提议,郑苑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对最近这些时日里学堂内发生的变化既是感到不可思议,又是感到欣慰心暖,这让她更坚定了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要尽全力而为的想法。
同她的这四位老伙计,不过半年的共事时日了,大家能畅快地找回为人师表最初的心境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诸位如若有想采买的典籍也好,文集也好,只要是你们觉得有必要的,那就都告知钱夫子,她会一同采买回来的。”
“不用担心学堂费用问题,我还未曾告诉你们吧,乾新学堂我预计...送完这批学生科举考试后就要关闭了,所以你们不用想着为我省下费用,有想采买的尽管说便是。”
郑苑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跟她们说今日下学后老地方吃上两盅酒一样,稀松平常极了,而她所说的内容却是令人震惊到了极点。
要说她们四个是后来到乾心学堂的,对学堂和对这些学生的感情只能说是普通,算不上什么深厚的师生情,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份可以糊口的生计,就算是学堂要关了,她们忧愁的也不过是要去找下家而已,别无它想。
郑苑跟她们可不一样,这人就一根死脑筋,认准了什么,那就不会再变了,就好比她喜欢的那家小酒馆,连个牌匾都没有,路过的十个人其中九个人都容易忽视掉这还有家酒馆,剩下那一人就是郑苑。她十几年来只去那家,那酒馆的小两口都笑称要不是郑夫子日日都来,她们怕是早就关门咯。
郑苑就是这样一个专一、倔强的人,乾心学堂对她的意义只会比这无名酒馆要大得多。
从前是她们劝说郑苑放下,现在她真的放下的时候,倒是多少有点怅然。
钱进最先反应过来,刻意忽略了近乎凝结成质的气氛,乐呵呵地邀请道:“都听到了吧,郑夫子有钱!而且这钱还花不完!诸位有什么想要采买的尽管提,我肯定给你们都采买齐全!”
严嵩、徐游、方知才,三位夫子也很快反应过来,郑苑这倔驴终于想通了,天大的好事,什么伤感、什么惆怅,转瞬即逝。
情感是情感,理智是理智,她们对乾心学堂的关门之所以会有些怅然,只是因为她们对其每天投入的情感使然,只要脑子还是清醒的,就都明白乾心学堂的关门对于她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她们反而能够去别的更好待遇的学堂再就业,而郑苑她再不用为了这个残破的学堂死死支撑着,都这么大年纪了,终于能轻松轻松,想什么时候去吃酒就去吃酒,不再因为学堂的事情绊住脚步。
真好,半年后,送完这批祖宗,她们五个人可不得好好潇洒潇洒,想去哪儿周游就去哪儿周游!再也不用备课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