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慕晚烟遇刺的时候你父亲会那么刚好也不在场呢?”
“你仔细想想,那晚,是不是也有人曾经来劝你离席过?”
这些话,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地刺痛了晏长霄的心脏。
他松开了攥着谢灵衣领的手,脚步踉跄地后退着,冷俊的脸上是震惊而慌乱的神情。
谢灵看着晏长霄狼狈痛苦的模样,眼神也逐渐灰暗下去。
他深深地看了眼许言初,语气里满是自嘲和凄然,“许言初,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寒门之士,孑然一身,想入仕,便成了状元,想忠君,便能竭尽全力。”
“我也恨我自己没能护好陛下。”
“从前,我因为先帝,不敢以男身示人,现在,我因为谢家,爱而不能。”
“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
说完,谢灵便转身离去了。
许言初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他又何尝不知道好友的难处呢?
也是因此,他才会藏起那些自己查出来的信件,那是他的好友,是曾在他年少时张扬恣意,帮扶过他的人。
不止谢灵,还有晏长霄。
他们都是自己的好友,是可以安心交付后背的那种。
可如今,却要让他在好友和爱人里抉择……
看着颤抖着手捡起地上信件的好友,许言初叹了口气,语气落寞而沧桑:“长霄,我知你与谢灵皆身不由己,可慕晚烟又何其无辜?”
“我只求你们一件事,你们可以不保护慕晚烟,可以冷眼旁观,但你们,千万不要成为她的敌人。”
“我许言初身为文人,不如你与谢灵能执剑杀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腔热血和没用的身子骨。”
“可若是有人想要慕晚烟的命,便是死,我也一定会坚定的挡在她的面前。”
“我不愿我们成为仇敌,刀剑相向。”
“长霄,你好自为之……”
许言初说罢,便拂袖离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晏长霄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紧紧攥着手中的信件,因为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
“晏家世代忠烈,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谋逆之事的……”
晏长霄就这样穿着单薄的里衣,长发披散,光着脚冲出了房门。
他不信,他要去找父亲问个清楚!
此时,正在写信的晏忠明书房的房门被人急促地推开了,在看到来人是晏长霄后,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眉头紧皱,语气冷厉地呵斥道:“堂堂少将军,竟然这般失态,成何体统?!”
晏长霄恍若未闻,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字一句道:“父亲,围场狩猎那夜陛下遇刺,是不是和您有关!”
听到这话,晏忠明脸色陡然一变,当即起身警惕地看了一圈门外。
确认四周没人后,晏忠明将门关上,神情严肃地问:“谁告诉你的?”
简单的几个字,仿佛瞬间抽空了晏长霄浑身的力气,他的心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为什么?”
“父亲、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晏家世代忠烈,就算是慕晚烟登基了也从未威胁到晏家!明明父亲在先帝在世时,也曾承诺过会誓死护国忠君的不是吗?!”
晏长霄心中绝望。
他本以为自己与慕晚烟的距离已如天堑,如今,他与慕晚烟却是竟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对立的死路。
晏忠明看到晏长霄痛苦的模样,知道对方是对慕晚烟动了心,眼神愈发冰冷。
“长霄,我晏家世代忠良没错,要忠君护国也没错,可我忠的是慕国,却不是慕晚烟这个君!”
“这天下,从来都是能者居之,我晏家世代为他慕家流血战死,得到的也不过如此!”
“长霄,你莫要任性,父亲都是为了你,为了晏家着想啊……”
晏长霄听到这些话,却摇了摇头,眼里满是陌生,好像第一次认识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父亲,只求问心无愧,虽性子刚烈严厉了些,却从来都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以前的父亲,会拒绝先帝丰厚的赏赐,而只要了一块世代忠良的牌匾。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晏长霄转身,想要逃离这残酷的事实,却在出房门的时候,听到身后的父亲低沉的声音——
“长霄,你是想我和你母亲死吗!”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想清楚了,到底是慕晚烟重要,还是生你养你的父母更重要!”
晏长霄想起许言初离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脑海里浮现出少女或纯真无邪或泪流满面的画面,心感绝望的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此时,对这些一无所知的慕晚烟刚被容隐带回了宫里。
容隐一路无话的表现让她更加害怕了,正在她担心容隐会怎么惩罚自己的时候,却有人进来叫走了容隐。
那人穿着一身淡青色的弟子服,好像是容氏家族的人?
此时的容隐,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容家人鲜少出世露面,如今容氏长老却亲自进了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玉清宫后,容隐屏退了所有宫人,朝着立在自己书案前的人神色淡漠地行了个礼,“容隐见过长老。”
一头白发的老者转过身来,虽面容苍老,眉须皆白,一双眸子却漆黑如深渊。
“老夫听说你出宫了?”
“陛下忧心晏将军,出宫探望,容隐不过是去接陛下回宫罢了,不知长老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老者眸色一变,神情变得严厉起来:“你乃先帝国师,本该在陛下登基之时辞去国师之位的,但念先帝嘱托,老夫准许你多辅导了陛下三年。”
“前些日子陛下围场遇刺,你身为国师,实在失职。”
“所以长老前来,是想责罚容隐吗?”
容隐的语气很冷,仅有的尊敬也彻底消失了。
他可不认为长老会关心慕晚烟到这种地步,当初慕晚烟登基,反对声最大的就是以这位长老为代表的容氏一族了。
果然,下一刻,他看到长老抚了抚手掌道:“容瑾,进来吧。”
容隐回头望去,只见殿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烟青色长衫,相貌清丽俊美的少年郎。
对方生了一副好皮相,抬眼望向自己事,笑容温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
“容瑾见过容隐哥哥~”
老者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吩咐道:“容隐,你为了容氏一族和慕国也操劳已久了。”
“从今天开始,容瑾便是你的接班人了。”
“你带着他与陛下早些相熟,也好早日卸下国师之位,让容瑾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