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微一进明秀坊的门,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张明珠。张明珠其人,确如她的名字一般,耀若明珠,宛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就算是把她放在人堆里,所有人的目光也会不自觉的集中到她身上。而坐在柜台前的姑娘正端着一副严肃的样子坐着,那神情仿佛在思考国家大事,苏念微却知道,她只怕是在发呆。
苏念微高中跟她做了三年同桌,很清楚这温婉的面下藏着叛逆的灵魂,毕竟,她可是见证了这姑娘十分钟内从皮衣酷帅御姐变成邻家小妹妹的全过程。张明珠性格开朗,直爽大方,帮了苏念微不少。高中时看她不怎么提家里人,看她过得紧巴巴的,经常带一堆零食打着减肥的名义塞给她,现在想来,不过是一个小姑娘的温柔罢了。
此时,张明珠百无聊赖的盯着店里新进的缎布,各色缎布流光溢彩,有些经由老师傅处理,又绣上传统纹饰,颇有些古雅的意致在。想起昨晚与母亲的争吵,她有些无奈。她是个追求新潮的人,因而在经过学习以后,希望能将传统的服饰进行改良,使其能更受年轻一代的喜欢,但……想起自己被扔掉的设计图稿,她叹了口气。
“怎么,见着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微微?你怎么来了?不是,我哪是对你啊,就是心情不太好。”张明珠听到声音,抬起头,发现是自己许久不见的同桌,有些欣喜,又有些惊讶。苏念微当然清楚张明珠不是对着她叹气,两人关系不错,开个玩笑无伤大雅。
“你这是在这儿学习还是兼职?我记得你学的服装设计?”苏念微还记得这姑娘第一次自我介绍的时候,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对着讲台下的所有人,似是宣誓一般,说着将来要成为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把秀场开遍国内外,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印进了她的心里。
而她也的确在不停的为此做出努力,最后在高考的时候选择了服装设计专业,向她的梦想迈近一步。
“对啊,现在有空就在这里多学学,你过来是想做衣服?要不要试试让我来?”张明珠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店里的衣服都是纯手工定制的,不便宜,苏念微比她小些,刚毕业各方面都有压力。真要做衣服的话,她来能给她节省一些,何况她不行,还能找外援,她母亲肯定不会让她砸了家里的招牌的。
“好啊,那我就期待了。”苏念微跟她相处了不少时间,还是比较相信她的眼光,何况她也没有特别想要的款式,让张明珠来,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和张明珠商量了一番,苏念微定做了一些常服。张明珠坚持要给她半价,苏念微清楚这些布匹在现在这个年代本就难寻了,定制的花纹又全部采用手工刺绣,即使张明珠是个新人,但半价算下来只怕是亏了不少。
在张明珠的坚持之下,苏念微最终只能付了一小部分定金。张明珠看她焉巴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别人都是卖家想办法提价,买家想尽办法砍价,她们这儿,倒是反了过来。
“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周末市中心要开一个展,你陪我去看看,找找灵感,你要是有喜欢的,也好跟我说。”张明珠说道。看着苏念微这副样子,她想起了从前养过的垂耳兔,乖乖巧巧,遇见有事儿就用长长的耳朵遮住脸。
“好啊好啊,正好我这段时间没什么事。”苏·垂耳兔·念微动了动耳朵,抬起头,欢欢喜喜的应了。从前她就喜欢黏着张明珠,现在隔了几年才见面,她很难不为这场邀约感到高兴。
看她这个样子,张明珠心情好了些。家里做这门生意,她打小就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口腹蜜剑的人看多了,她就越喜欢她这个同桌,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不必担心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捅一刀。
定了时间,张明珠要了苏念微的地址,等展会的门票到了方便让人送过去。苏念微在店里待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第二个客人来,便有些疑惑。她问了问张明珠,才知道现在流行元素的冲击,让年轻人多追求“时尚”,传统的服饰工期长不说,价格也不便宜,绝大多数初入社会的年轻人都负担不起。久而久之,便没什么年轻人踏足这里了,所幸明秀坊本就是做熟客生意,大多数顾客一做就是几十年,这家店到张明珠这一辈,已经传了五代人了。
只是,这一代的年轻人已经不太喜欢这样的衣服了,张明珠很担心明秀坊会在她手上砸了,因而她一直在寻求能将传统手艺在现代社会“盘活”的方法,但处处碰壁,甚至遭到了来自母亲这样老一辈人的反对,未免有些难过罢了。
苏念微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便在旁边坐着,听她倒了一下午的苦水,张明珠也只是压抑久了,需要有人倾诉罢了,只是这个能让她放下心防,痛痛快快说的人,只能是苏念微了。
久积的郁气一吐而尽,张明珠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看着当了自己一下午树洞的同桌,也有些不好意思。眼瞧着要到饭点了,她想了想,带着苏念微去了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