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阳台上往远处望去,发现佟子文正站在外面的路灯下面,手里拿着他的小本本认真地记着什么,左边排队站着一溜等着挨踹的黑衣男子,右边排队站着一溜儿等着挨打的黑衣女子,全都十分害怕地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很紧张的样子。
她正出神,手里的酒杯忽然被身后的一只手轻轻地夺过去了,回头一看,克里奥斯正手拿酒杯对着她摇头:“既然要开车回去,酒还是别喝吧。脚好些了吗?”
他说着,将酒杯放下,道:“可以坐下让我看看脚踝么?家父是骨科的医生,我从小受到他的影响,也知道一些医学上的知识,好歹让我给你看看吧。”
陈锦川红了脸,竟然第一次鼓起勇气拒绝别人:“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没事的!”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仿佛浑身都被细小的针扎进皮肉,难受得几乎无法忍受。
仿佛听得见一样,远处的佟子文忽然抬起头来,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站着的两溜脸色苍白的鬼,也抬起头来,学着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
……好像被两排鬼一起鄙视了?
陈锦川深吸一口气,彻底无视这些鄙视的目光。
克里奥斯抬起手,摸了摸高挺的鼻梁,似是有些失望:“陈小姐是不相信我的专业知识么?”
被第二次关心了。
扎入身体的针头开始注射辣椒液了。
陈锦川立刻乖乖坐下,老老实实让他给看脚踝。
克里奥斯蹲了下来,很认真地捧起她的脚踝来认真看着,半晌之后,放心地抬头微笑:“并不严重哦,刚才给你正了正,过两天就会好了。”
陈锦川很愧疚地说:“谢谢你了,还连累你来陪我。”
她被扶着站起身,回头向远处的路灯一看,发现佟子文正手里拿着一根毛笔在挨个敲女鬼的头。
克里奥斯是个健谈的人,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多小时,陈锦川再回头的时候,那两溜鬼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佟子文一个人拿着巨大的毛笔在他的小本本上记着什么。
身边的克里奥斯刚好问道:“陈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陈锦川恍然回过神,正要回答,下意识低头一看表,时间已经逼近了午夜。
来不及回答问题了。
陈锦川有点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多伊尔先生,我现在有急事必须要走了,剩下的以后我们有缘再聊吧。”
她说着,慌忙穿上鞋子,向外面跑去。
反倒是克里奥斯愣住了。
他一开始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的女孩子拒绝了。
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陈锦川早就跑远了。
克里奥斯早就习惯了受到追捧,头一次被人拒绝,竟然心里有几分不甘心,追了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喊了一声:“陈小姐,等一下!”
陈锦川本来正在向前跑,听见这一声喊,简直就是被绳子套住了一般猛地站住。
克里奥斯追过来,很认真地看着她,问:“是我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
陈锦川有些慌:“真的没有,我只是赶着要去参加另一个很重要的活动而已。对不起,失陪了。”
她说着,快速地转身想要跑开。
克里奥斯又说:“再等一下——”
陈锦川本来已经开跑了,简直是被这句话钉住一般停在了原地,只好苦笑着回头。
克里奥斯笑起来,蓝色的眼睛眯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漂亮的眸子映着月光,美丽得令人心惊:“那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么?”
陈锦川笑道:“当然。”
说完,她快速地转身,向着远处大步走去,消失在深沉的夜里。
克里奥斯被她留在原地,心中的不甘已经烟消云散。
那个女孩子害羞地红了脸呢。
说到底,还是他赢了嘛。
他又向舞会大厅走去,对那个中国女孩的不甘心也渐渐淡去,走进了舞会大厅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那个漂亮女孩的名字。
看见门口站着的礼仪小姐,他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声:“你知道刚才那个陈小姐的名字吗?”
礼仪小姐礼貌地笑着:“啊,当然,那个陈小姐是——”
这时候,十二点的钟声准时地响起,钟声在寂静的夜里荡漾开来。
礼仪小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那个记忆里女孩子的音容,猛然如同烟雾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一丁点碎片都不曾留下。
克里奥斯礼貌地等着,却发现面前的女孩子变了脸色。
礼仪小姐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能告诉你她的个人信息。”
克里奥斯淡淡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向大厅中央走去。
这时候,正巧刚开始进来时的那个白衣少年路过他身边,克里奥斯下意识地伸出手拦住了他,问道:“先生,你还记得那个和我同来的陈小姐么?”
那个少年随口道:“记得呀。”
克里奥斯问:“那请问可以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少年正伸手拿过一杯香槟酒,听见这句话,手却忽然顿住了。
啊,明明刚才还记得的,现在却连那个女孩子的脸是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记忆里只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少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忘掉了的事实,淡淡回答道:“我就是不告诉你,怎么样?”
那一瞬间,克里奥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对这个神秘的姑娘感兴趣起来了。
一个在午夜之前准时离去的女孩子。
真像是十二点的灰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