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是凤鸣的笔绘地图,桌边是笔墨纸砚,而桌上,是一方棋盘,盘上,棋局纵横。 端坐在棋盘之前的林诡,看着自己眼跟前的这一切,不禁摇头一叹,发出一声苦笑。 曾几何时,他寄情于棋局,下棋,对他是一种快乐。 彼时的他从未想过,弈棋,竟然会这般辛苦,让人难以安眠。 “小子,东边很稳,南边也很稳,但西边,有些潦草了。” 正在林诡还在今昔对比,暗自感慨之时,香帅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您说的是狼不吃的那几万人吧。” “满打满算,不过三万。” “是。” “你觉得这三万人,能挡得住龙岩军不顾一切的突围?” “挡不住,也得挡。” “不甚稳妥。” “是的,天下皆以为我林诡在弈棋,想来您也这样以为吧,但这天下,何时真的就成了一盘棋了?” “呵呵。” “它哪有棋那么简单,天下这方棋盘上,不是死气沉沉的黑白子粒,而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懂了,你的对手,终究在棋盘之外。” 看向香帅,林诡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天道拿这天下生灵当作棋子,而我不会,我虽对弈,但我更会选择给这些个所谓子粒,留下他们自己的空间。” “当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棋局的诡谲,便再难预测了,很高妙,可你想好怎么赢了吗?” 香帅对林诡的棋理表示了赞赏,但终究,他是凤鸣的老臣了,他在关心着这场仗的胜负。 “呵,您想听实话吗?” “我来,就是为了实话。” 闻言,林诡似笑非笑,摇头对着香帅叹道: “实话就是,我赢不了。” “赢不了?” “是,赢不了,您看看这局棋,我凭什么能赢?” 顺着林诡手指的方向,香帅看到了桌上的棋局。 棋局中,方方面面己方都已然占优,这种形式之下,哪怕林诡不再上场,凭他香逢,也是能赢的,所以香帅并不理解林诡所谓的“赢不了”,是什么意思。 “只要西方增兵守住,南方再继续施压......” 香帅想阐释自己认为的赢法,当然,他并不认为林诡想不到。但“哗啦”一声,香帅的解释被打断了。 只见林诡伸手一扬,整盘棋,都被掀翻了,子粒散落了满地。 见此情景,香帅没有生气,但他的表情却分外凝重,他看懂了林诡的意思。 他们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赢下这盘棋局,可这天下,何时真的就成了一盘棋了? 规则在天,天道,可以随时把这张桌子给掀了,让他们的努力付诸东流。 “没办法吗?” “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香帅闻言,显得有些颓然,无可厚非,任谁知道自己所谓的努力,其实极有可能都是无用功的时候,都不免会失落。 沉默了良久,他再度看向林诡,眼神很复杂,开口道: “人,是不是就永远,永远,永远都赢不过天?” 听着香帅的这三个永远,林诡沉沉地道: “曾经,于我识海中寄宿的那位争天的段天机说过,数万万先贤以命争天,唯求天道一错。” “那它错了吗?” “段天机和我家的那位二和尚都认为,我就是天道的错漏。” “那你是吗?” “您觉得呢?” “我觉不出来,我老了,我也累了,吾余生所愿,唯有凤鸣安然。” “那就让这凤鸣安然。” “呵呵,好。” 香帅笑了笑,转身离去了,他没有从林诡这里得到答案,人是否永远都赢不了天?或许吧,但人,从未停下过。 “为了那万千先贤,你都会继续和它对弈下去吧。” 香帅走后,一直藏在屋子里的香雪海走了出来。 她是有些刻意躲着自己的老爹,毕竟未出阁的闺女,天天往人家小伙子的屋里跑,总归是不合适,虽然香帅其实知道她在。 适才的话,她也听到了,于是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