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周秉文留在医院守夜,他就倚靠在病房窗台前看着天上的弯月,两个人各怀心事。
周泰动完了手术,情况尚好,但是脑组织被瘀血堵塞后缺氧严重出现了不可逆转的坏死,并且还在持续萎缩中。
周太太一同守在特护病房里,但她已经睡去。周嵩和周昙回集团连夜开会,老爷子醒不过来已成定局,只是早晚而已。
下午,临近傍晚,姜炎得了了蒋淑卓的最新进展,救过来了,但同样陷入昏迷。
他们之间有过最后一通电话,已经无人得知说过什么,总之成了一个谜。
周秉文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他有些动容,眼看着这个老人风烛残年行将朽木,全然是另一种滋味。
普通人家的父慈子孝,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永远都是站在一两米外,听着他的吩咐、命令、安排,少之又少的人知道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
“呃……”周泰发出了一个轻微而奇怪的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呼吸机、心率仪都没有发出警报声。
周秉文走到父亲床头,看着他形容枯槁,平静闭着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旁原本睡着的周太太被惊醒,坐了起来,看老爷子并没有清醒,也有些失望,又继续躺下睡觉。周秉文长长地望了周太太一眼,这是他唯一一次与周太太长时间共处一室,外室之子与原配太太之间,说不上什么不共戴天,可终归不是世俗意义上一家人。从心底里,周秉文是感激周太太的,红姐就是周太太从周家宗族里挑出来的人,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他好好地长大读完书,甚至还小有成就,已经是周太太给予他莫大的宽容。
一切恢复平静,周秉文依旧坐在床边,他在想很多很多事情。
就像人们会轻飘飘提起“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无人能够想得起末尾那两句“谁道沧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牺牲。
而姜炎看了看时间,她按下“发送键”,是00:13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最终她还是写了封邮件向沈致尘和杨宴如报告。
沈致尘给她发了条微信:带资料,到这里来。
姜炎一看地点,就在港大医院附近欢乐海岸,定位是一家清吧。
她收拾好东西打车过去,才十五分钟车程就到了。
沈致尘坐在清吧一处不起眼的位置,穿着说不出品牌的衣服,简单合裁,他独自刷着手机,一只手放在桌上,骨节分明。他身上并没有纨绔子弟常见的浮夸气,反而总让人觉得神秘不可捉摸,乍一看,像个饭局骗子也不为过。
“想喝什么,自己点,今晚我买单。”沈致尘见她来了,把酒单丢到她跟前。
姜炎上上下下看了两遍,点了一杯无醇葡萄汁,大晚上跑出来喝酒,这要喝岔了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