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骨灰撒了,这是我最想要的好聚好散。
——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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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文一眼扫完,心里难受的情绪瞬间蔓延出来。
律师这个职业,被理性套了一层近乎无情的壳子,很多人对律师有一种误解,他们就像是饮露餐风的石头人,不会有七情六欲,动一点点情绪,甚至会被冠以不专业。
他下意识站到窗前,背对着熟睡的姜炎,叼着一根熄灭已久的烟,一直在发呆。
《活着》这本书,他看过好几遍,可他记在心上的是另一句话,最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不得不走。
曾经,他愤怒地质问过父亲,既然不接受他的存在,为什么没有经过他的同意,要把他带到世上来。
那一天倾盆大雨,他的母亲倒在车祸里,只在地上留下一滩被雨水冲刷到染红大半条马路的血水,他被警方通知时,母亲已经成为急诊室里冰冷的尸体,他记得那个深夜,他坐在太平间门口一夜一天。
直到前来做侦查笔录的交警,看不下去,把他领回家,他才吃到一顿饱饭,可是他并不知道世上除了母亲,另一个父亲是谁,在哪儿。
他一个人办完了母亲死亡证明销户所有的手续,由交警陪着拿到肇事者给的死亡赔偿金,一个人存到账户里,继续上学,学会照顾自己,日复一日的失眠,他知道自己抑郁了,于是去学校心理室看心理医生,拿着诊断去人民医院精神科开安眠药。
在母亲去世到父亲出现之前这段时日里,他无数次想过,不然算了吧,长大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重复日复一日的生活,然后死去吗?
终于有一天,他的父亲站到面前,回答他的质问,说,因为你没得选,不过,你可以选,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周秉文理解饭饭的选择。
果然,翟局回复的信息:嗯,是,网上有个人发出来的,我们正在定位身份。
周秉文把烟丢到垃圾桶,回复:从这封遗书就看得出来,饭饭已经是个抑郁症患者。询问亲友,她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
翟局回答:行,我叫下面人查一下。
忽然之间,姜炎惊醒了,周秉文微微回首看着她,问:“睡醒了?”
“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姜炎连珠炮一样说好好多个对不起,信誓旦旦地说不睡觉,结果睡得倍儿香,还当着周秉文的面,她完全找不到词儿给自己开脱,只剩下道歉了。
周秉文把遗书转发给姜炎,问:“饭饭父母要三百万,明天我们去谈,你从这封遗书里,能分析出哪些谈判要素?”
姜炎拿起手机,看到一堆红点,但还是略过所有未读信息,率先点开周秉文发给她的图片,看完之后,姜炎并没有太过特别的感受,绞尽脑汁想了想,说:“她父母一直找她要钱,所以导致饭饭自杀?”
“你这么谈,只会激怒对方。”周秉文毫不留情地指出来。
“那?……”姜炎很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