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元日正在削一颗土豆,坐在矮小的板凳上,两腿岔开,面前摆着一个装满水的水盆,里面是已经削好皮的两个土豆。
妻子抱着膝盖,两手托脸,坐在他对面的板凳,嘴里嘀嘀咕咕。
元日有条不紊地给土豆脱衣服,等她碎碎念完,才笑着回她——
“要是我不考取功名,不去京城,又怎么能遇见你。没有开始,就没有后来。”
夏晚烟闻言,先是一怔,红晕登时爬满她的脸颊和脖颈,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红。
“油嘴滑舌的。”
她把脸埋在胳膊里,嘟囔一句。
元日笑眼望着妻子,把一颗完好的土豆放进盆里。
“土豆丝还是土豆块?”
“土豆泥。”
“那我把它们捣碎了?”
“别!还是土豆丝吧。”
“好——”
他们在伙房你一言我一语之时,陶眠就躺在屋檐上,看着天边的夕阳一点点沉下去。
夫妻之间的碎语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一言未发,眼睛微微弯起来。
等到离开的时候,夏晚烟跟陶眠久久地道别。
“陶师父,”她也随着元日叫,“一定要再邀请我来啊!”
陶眠忍俊不禁。
“晚烟,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五遍说过这句话了。”
“不是,我真的担心,你彻底归隐闭关,我就来不了了。那我会威胁元日,不请自来的!”
“安心,只要我在这里,桃花山就永远向你们敞开。”
“那我们下次再会——”
“嗯,下次见。”
元日和陶眠又说了几句话,仙人让他们小夫妻照顾好自己。
他们接下来还要去蔡伯那里。
比起京城,蔡伯还是喜欢待在他这偏僻的家中,不受外人打扰。
所以元日成婚后没几天,他就从接连不断的酒局中逃出来,回到这犄角旮旯继续养老。
这一个月发生了很多事。
等元日和夏晚烟来到蔡宅时,蔡伯其实早已经病入膏肓了。
在为元日的婚事奔波时,蔡伯就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大妙。
但那时他想为元日做最后一件事,所以强撑着,坚持了下来。
等元日的婚事结束,京城中一些老友找上他叙旧,他也没忍心推拒。
每一个要离去的人,都有他想要道别的人。
蔡伯也在和他的过去辞别。
等他回到桃花山,陶眠得知他病重,出了不少力气。
是蔡伯自己不愿给人添麻烦,主动放弃了。
这回元日带着新婚妻子来探望他,是蔡伯没想到的。
他欣喜之余,又庆幸,还能和这孩子,最后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