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比陶眠预想得更适应新生活。
陶眠想为小孩做点什么,还几次三番地叮嘱,不要怕花钱。
但元日每次都婉拒。
“陶师父,我年纪小,过得简朴些、吃点苦,也没什么。”
“你吃什么苦,”陶眠眉毛一竖,“没必要的苦咱不吃。你放心,陶师父砸锅卖铁让小花干回老本行,也不会苦了你!”
此刻躺在榻上小憩的荣筝:……
“小陶,你要是嫌我死得慢,不用这么委婉地说。”
陶眠当没听见。
“安心,你荣姨年轻时候存了点小金库,等我把它翻出来……”
“你怎么样?”荣筝已经坐起来。
“我就,再把它放回去。”
“……”
怂得不要更快。
陶眠的想法很纯粹。
学习的苦足够小孩吃了。
其他的,若是能叫他自在些,花点钱也没什么。
在用钱能解决的地方,就不要用毅力。
话说回来——
如果所有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那陶眠现在无比快乐。
关于花销这件事,陶眠犟不过元日,只能一切都依他的。
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他干涉不得。
荣筝也劝他别瞎操心。
陶眠其实曾偷偷跟着离山的马车,和元日一起到私塾。
“你该不会是趴在马车车顶吧?”
荣筝直白地问,陶眠不语,等于默认。
那日尾随之行,陶眠跟着元日上了一天的课。
学堂里教的都是死知识,小不点们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诵经读典。
不解其意,但重在参与。
元日坐在中间位置,不在前,也不在后,和他的性格很贴,是他能做出的选择。
他绷着小脸,眼睛紧盯着每一个读过的字。跟周围小童催眠似的读法不同,元日在思考。
陶眠曲腿坐在屋檐,不用掀开瓦片,也能看见里面的场景。
他盯着小元日的黑脑瓜,怀中一包五香豆,一颗接一颗丢进口中,屋顶净是咔嚓咔嚓声。
好在他还要点脸,知道给自己开个隔音的结界。
私塾的教书先生,是名震一方的大儒。岁数不小了,有学问,但个别之处也犯迂腐的毛病。
陶眠这个偷听的学生,听他讲得坏,便皱下鼻眼,讲得精彩,又点头肯定。
那些佶屈聱牙的文章,童子们听不懂,还犯困。陶眠听懂了,也犯困。
难为元日,年纪这么小,还能规规矩矩地跟完一整堂课。
陶眠把豆子吃到一半,开始打盹。他的头越坠越沉。
在脸差点埋进油乎乎的豆子之前,他猛地惊醒,茫然四顾。
小不点们从学堂蜂拥着挤出来,陶眠擦擦不存在的口水,连忙找元日的所在。
元日在和先生请教,他说话慢,口齿不清,还结巴,先生又耳朵背。
一句话重复许多遍,磨心,就好像有人在反复吃了吐吐了吃。
一老一小的对话过程简直是灾难,好几次,陶眠都忍不住冲进去想代替他们传话。
但他们就是能忍受对方的毛病,很神奇。
不知道是不是陶眠叫他慢慢说话,也让他的性子转变了。元日从之前的急性子,变成现在这般温吞。
大儒活到这把年纪,也早就修成了不紧不慢的脾性。
陶眠站在门口,随之静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