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的课讲到一半,没讲完,但已经到了放课的时候。
他这堂课赶在午膳之前,弟子们急着吃饭,还没到时间呢,就弄出各种噪声,有挪动书案的,有很大声把书阖上的。
台前的老夫子咳嗽两声,让弟子们安静。坐在后排的少年仗着夫子看不清他的脸,大声嚷着——
“先生!快些放课吧!书也不能当饭吃啊!”
其他的弟子跟着笑嚷,杨先生不满地皱着杂乱的眉毛,嘴里嘟囔着什么“肤浅肤浅”“书中自有粮千亩”“年轻人就是浮躁”。
但他深谙学生们的脾性,再不给下课,这些精力充沛的少年们就要把学堂的房顶拆了。
老头挥挥袖子,不耐烦地说:“走吧走吧,记得把剩下的书温习了,下堂课要抽人考校。”
一听见考校二字,弟子们哀嚎连天,先生反而得意地笑起来。
治不了你们这帮后生,那还得了。
学堂内的少年人们收拾书本物品,三三两两成群走了。李风蝉坐得离沈泊舟他们二人有些远,这会儿寻了过来。
“咦?”
她发现陶眠这个下课最积极人士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东西火速清理好,溜到门外等他们。
而是围住杨先生,好像有什么话要与他讲。
杨先生对待陶眠的态度其实是有些矛盾的。他聪慧,记性好,过目不忘,讲过的文章读一遍就能背得流利。
但又任性、顽劣,满脑子的鬼点子,能偷懒就偷懒。
总而言之,是一个讨人喜又惹人烦的存在。
陶眠笑嘻嘻地站在杨先生面前,杨先生瞪了瞪眼睛。
“有何贵干?”
陶眠清了清嗓子。
“先生方才说,收藏了一幅顾宗主所绘的水墨长图摹本,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一赏此画的神韵呀?”
杨先生没想到他随口提的东西真的有人听进去了。其实老先生和年轻人打交道久了,也知道他们不喜欢冗长厚重的历史课,更喜欢在外面跟着教剑法拳脚的师傅追追打打。
陶眠竟然对这幅画感兴趣,这让他有些意外。
但他还要端一端先生的架子。
“老夫的确收藏了一幅摹本,那画的真迹早在青渺宗迁宗之时亡佚了,现在连完整的摹本都是极为珍贵的。这样稀罕的物件,可不能随便示人。”
小仙君冰雪聪颖,自然知道老夫子这是在拿乔呢。
他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先生有所不知,我的宗族之中,有人见过顾宗主本人。”
经典的“我有一个朋友”开头。
杨先生果然被拿捏住了。
“此事当真?”
“当真当真!可熟了,还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他跟我们这些小辈都讲过的。”
杨先生的确是顾园的狂热粉丝,关于顾宗主的一切他都很感兴趣。
“那你、你家宗亲可说过怎样的故事?”
“啊呀,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先生知晓的,我脑子笨,记性不好。”
陶眠反客为主,拿乔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他。
老头心急了,虽然知道这鬼精的年轻人在打什么主意,但他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故事。
于是他跟陶眠谈了一个条件。
“这样吧,下次课堂考校,如果你的失误在两个之内,我就带你去看那幅画。”
陶眠的五官顿时皱起来。
“先生,不带这样讨价还价的。”
“哼,先生活一把年纪了,还能让你算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