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小案就有温热的茶水,晾得刚刚好入口。他抿了茶水,眼睛跟随着那人打转。
对方进屋之后就像个旋转的陀螺,把染血的布团成一团丢到旁边,又将那些写满了墨迹的纸张塞到一处。
屋子里乱得很,这几天光顾着治伤来不及清理垃圾,不知不觉积攒得到处都是。
他一边整理,一边跟自己说话。
“你的外伤大部分愈合了,只差腹部那一块。那里伤得重,还要些时日。噢,这几天你暂时不要擅自动用灵力。为了给你止血,我封住了几个穴位,冲开就不好了。
山里面什么都有,实在没有的可以拜托村中的后生买,记得给钱。对了,你想吃什么?要不你还是别想了,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通,手上的动作却不乱,还有闲心把捣乱的黄鸡踢到旁边。
“你……是谁?”
沈泊舟的头很疼。他好像见过对方,但是印象不深。
当他问出这句话,背对着他忙活的人忽然转过身,正色。
“我是被你遗忘了的父亲。”
“……你要是演,就别笑。你要是绷不住,就笑吧。我记得我爹是谁。”
“啧,这话说的,”竹子又转过身,“谁规定人只能有一个爹?”
“…………”
他说话的腔调有点熟悉,让沈泊舟记起了些。不紧不慢,懒懒散散,尾音总是带着笑。哪怕碰到令人急躁的情况,也是慢条斯理地控诉对方。
“你是……”沈泊舟有点想起来对方的身份,“你是烟霭楼的那个——”
“哟,想起我了?”
陶眠终于肯站住脚,抱着一团被子转身,笑了。
“记得烟霭楼,却不记得千灯楼?行,看来是我想要的那半个人格。”
沈泊舟没醒的时候,他还有些纠结。
如果是恶的那半人格出现,他要拿对方如何是好。
幸好现在的沈泊舟是善的,虽然脑子不大好使。
沈泊舟知道他意有所指。
“我在改过自新了,你可以信任我。”
“要是只有咱们俩面对面站着,我还是更信我自己。要是我徒弟来了,我更信她。”
“你还有别的弟子?”
“当然。现在你也是桃花山的弟子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沈泊舟仍在慢慢消化着陌生的一切。听见陶眠这样讲,他反问对方。
“我现在无家可归,是应该寻个去处。来你这桃花山……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有,管吃管住。”
“还有呢?”
“还有管我吃管我住。”
“……”
沈泊舟沉默,陶眠回首望着这位落魄的新弟子,笑言——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酒醒接着睡。过分担忧未来的事,会——”
“会?”
“会让未来的事过分令人担忧。”
“……”
沈泊舟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了个不靠谱的仙人。
今日且过,等到第二天清早天不亮,陶眠就变了脸色。
他手中的桃枝敲敲椅子扶手,表情严肃,质问沈泊舟。
“说,为什么和黄答应打架!”